浴血救援
老马整个人蜷缩在石缝深处，身下是一大滩粘稠、暗红、几乎快凝固的血泊！
他的左小腿以一个极其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头茬刺破了破烂的裤管和皮肉，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
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肿胀得像发酵的面团。
他的脸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嘴唇干裂，豆大的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不断从额角滚落，滴在身下的血泊里，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滴答”声。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一颗拧开了后盖、露出拉火环的手榴弹。
“老马！”
古之月的声音都变了调，苏北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扑过去，想要查看老马的腿伤。
老马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看到古之月的瞬间，还是亮起了一瞬微弱的光芒。
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云南腔调，虚弱却异常清晰：
“连座…莫管我…腿废了…
走…走不脱咯…”
他喘了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
“你们…快走…
我…我掩护…
拉几个垫背…”
他攥着手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放屁！”
古之月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如裂帛，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他一把推开旁边想说什么的刘拐子，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抓住老马那条完好的胳膊就往自己肩上搭！
“格老子背你走！
死不了！”
“连座！使不得！”
刘拐子急得直跺脚，湖北腔带着哭音，
“他腿那样…一动血就……”
古之月根本不听，咬紧牙关，腰腿猛然发力，就想把老马沉重的身躯背起来！
老马那条断腿被牵动，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就在古之月发力起身的刹那——
“嘎嘎嘎嘎——！！！”
一阵比歪把子更加低沉、更加凶狠、如同重锤敲打铁砧般的机枪咆哮声，从河滩对面一处新构筑的简易掩体后猛然炸响！
九九式轻机枪！
致命的7.7毫米子弹如同泼水般横扫过来！
子弹打在古之月他们藏身的巨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噗”闷响，坚硬的岩石表面被打得石屑乱飞！
几颗跳弹带着灼热的气浪，“啾啾”尖叫着擦过古之月的头皮和肩膀，军服瞬间被撕裂，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古之月被这狂暴的火力硬生生压得重新蹲了下去，和老马一起摔倒在冰冷的石缝里！
老马再次发出痛苦的闷哼。
“操！”
古之月目眦欲裂，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只差一点！
还没等他喘口气，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如同铁球划过空气的沉闷呼啸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喧嚣的战场！
“嗵——！”
掷弹筒！
又是掷弹筒！
“卧倒——！”
刘拐子亡魂皆冒，撕心裂肺地狂吼！
古之月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就要扑向身边的刘拐子！
然而，就在他身体刚动的瞬间，一个沉重而滚烫的身体，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猛地将他连同旁边的刘拐子一起，狠狠扑倒在地！
是老马！
他用那条完好的腿和仅剩的力气，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
像一堵坍塌的墙，死死压在了古之月和刘拐子的身上！
轰——！！！
榴弹在距离他们藏身的石缝边缘不足三米的地方猛烈炸开！
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剥夺了听觉！
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气浪、致命的弹片、碎石和泥土，如同地狱的飓风席卷而过！
古之月只觉得整个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向地面，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耳朵里只剩下尖锐到极致的蜂鸣！
无数滚烫的碎屑和泥土劈头盖脸砸落下来，几乎将他掩埋！
被老马死死压在身下的感觉，沉重而窒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马身体剧烈的颤抖，以及……
一股滚烫的、粘稠的液体，正顺着老马的脊背，迅速渗透下来，浸透了他自己的后背衣衫！
那温度，烫得惊人！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呛人的硝烟味混合着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疯狂地涌入古之月的鼻腔。
“老马！！！”
刘拐子凄厉的哭嚎穿透了耳中的蜂鸣，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古之月奋力挣扎着，从老马沉重的身体下翻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老马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深深地嵌着一块巴掌大、边缘扭曲狰狞的炙热弹片！
弹片周围的军服早已被烧焦碳化，与翻卷的皮肉粘连在一起，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汩汩冒着血泡和焦糊黑烟的恐怖伤口！
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正从那巨大的创口里疯狂地涌出！
老马整个身体软绵绵地瘫着，脸朝下埋在冰冷的碎石里，只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证明他还残留着一口气。
“老马！老马！
你醒醒！醒醒啊！”
刘拐子连滚带爬地扑到老马身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堵那可怕的伤口，可那汹涌的血流瞬间就染红了他的双手，根本无济于事！
他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只剩下无助的崩溃。
古之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撕下自己破烂不堪的军装前襟，试图去按压那致命的伤口！
苏北话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从未有过的慌乱：
“按住！按住它！
止血粉！
拐子！止血粉！”
刘拐子如梦初醒，哆嗦着手在腰间摸索着那个小小的、早已被血浸透的急救包。
古之月扯开急救包往老马背上按，血却像喷泉似的涌出来，染红了礁石上的青苔。
\"刘拐子！
搭把手！\"
他的苏北话带着哭腔，第一次觉得力气如此不济。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枪声和吼叫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他们侧后方、也就是之前郑三炮他们佯攻的方向席卷而来！
不再是虚张声势的远程射击，而是抵近到几乎脸贴脸的亡命冲锋！
“连长！拐子！老马！
撑住！俺们来了！”
郑三炮那标志性的、带着破锣沙哑的河南腔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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