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天蓝得似一匹刚染就的碧琉璃，日头烈烈的悬在中天，将万物染得透亮。
“哎呀，此处凉爽——”仲南打着扇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有条不紊踱着步。
“仲南，燕春楼不是你纳凉得地方。”姜姚微微抬眉，恼羞成怒大嚷。这几日，国子监的学子日日来到此处纳凉，扯闲天。
“仲兄。”郭乐嘴角上扬，恭敬给仲南行礼。
仲南斜眼瞥了姜姚一眼，收了折扇。朝郭乐回礼。“郭兄，有礼了，你们最近出了哪些新品。”
郭乐斜眼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姜姚，他眼里闪烁着一丝狡黠，随即，他恭敬行礼，一本正经说道。“仲兄也对此等东西也有兴趣。”
刷一下，折扇打开。仲南掀起下袍，豁然转身，一脸羞赧说道。“当然。”
郭乐一脸兴奋招呼着。“仲兄，来来来。此处有新制的‘玉女桃花粉’。”
姜姚皱了皱鼻头，冷哼一声道。“业务能力超强。”
近期，燕春楼成国子监学子们聚会的场所。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姜姚一时也说不清楚。胡玉倒是整日前来。他正在为她寻找宅子，对了，她决定购买自己的住房了。京城大，居所不易。她现在正面临着当年吕雁所面临的困境。
姜姚神思恍惚，她与谢烨的关系，仿佛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谢烨那日兴冲冲离开后，他再也没来寻过她。这算是分手了吗？她的心莫名的痛了起来。这是她要的结果吗？恐怕不是的，她只想有一个家，不再寄人篱下，不是居无定所，她想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夏荷，外面是谁人送的花？”一个清亮声音响起。姜姚一怔。胡玉来了。她赶紧转过头，用袖子擦拭着面庞的泪。
胡玉不明所以，拾掇起那栏杆上的荷花。“谁送的一大摞荷花，我给你搬进来了。”
“放下。”姜姚厉声呵斥道。她急冲冲跑了出来。断了几日的花，今日又送来了。
“夏荷，你怎么了？”胡玉不安撒了手，手中的花落了满地。
荷花杂乱无章的样子让姜姚一时抓狂，她情绪失控跺脚，大吼道。“扔了，扔了。怎么回事，这瘟神又来了。”
“你怎么了？”胡玉神色晦暗不明，他一步上前，一把拽住姜姚手臂，逼迫她正视他，看着泪眼婆娑的小娘子，他一脸担忧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送的花？”
姜姚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擦拭着汗珠，她一着急，热汗哗哗往下淌。“谢炜，他威胁我，我，我要找他算账。”
“谢炜是谁？姓谢的？”胡玉眉头紧蹙。可面对散乱在地的花卉，他冷笑一声。
“谢炜，老娘要跟你拼命。”姜姚发泄一般，甩开胡玉，用脚不断踩踏地上的花卉。
冷不丁的，郭乐出声大吼道。“哎呀呀，表达爱意的荷花让你糟蹋成这样。”他眉头微蹙，小娘子对外物不爱惜，这暴殄天物个性，他看不惯，这些荷花，他可制成香粉。
“爱意，什么爱意？”仲南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嚷道。
郭乐哼哼唧唧，用手推了一把仲南的脑袋。簇拥着仲南进门，此刻的紧张的气氛，不是他俩加入就能稳定局势的。“什么爱意，你讨好小娘子，追求小娘子，不该送一些小物件吗？”他放低了声音，眉眼乱飞。
“什么情况？”仲南不明所以，他正准备离开的，这下又回了燕春楼。
“仲兄，我们再聊聊紫茉莉粉吧？”郭乐眨吧着眼，使劲摇了摇头，动作却是极其粗鲁的。
“我不需要，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仲南眼睛泛着啧啧的光，他又探头出去。
“今日无事，快走，小八唱的小曲不错。”郭乐真想给仲南扎上一针，一针下去，不管是仲南还是南仲，全得放倒，不过此人是他的客人，他不能放任不管。
“谢炜？跟你求爱？”胡玉面色苍白，他的手指死死抠在栅栏上。他目光透露出无尽的困惑。
“胡说什么？”姜姚愣住了，郭乐这么一打岔，事情完全变了味。她弄不明白，分明是恐怖威胁，众人却认为是求爱花束，这事荒唐不荒唐。
胡玉摇了摇头，拽了拽手指，冷笑道。“谢氏兄弟口味真他妈的一致呀。”他在心中自嘲：口味独特不止谢氏兄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说眼前之人算不上是淑女。
姜姚眼神飘忽，岔开了话题，“胡玉，你胡说什么，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胡玉目光炯炯盯着她，声音嘶哑问道。“夏荷，你真打算离开谢烨了？”
离开？她真的要离开谢烨吗？姜姚现下也说不好，失去了东西总是那么让人心痛，不过再心痛，房子还是得找的。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根本。
“进来说，小院看了几套。我手上的银钱不多。”姜姚朝胡玉招手，一步踏入进了燕春楼。“银钱不够，我可以跟寺庙借贷。“之前的看房经验让她深刻意识到，寺庙才是这个时代的金融机构。
胡玉用力踢着眼前的花束。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啊！跟寺庙借贷？夏荷，你搞清楚没有，你一个奴契，息金高达你难以承受地步。”
“奴契？”姜姚吐了吐舌头，得意洋洋转过头去。笑容满面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说道。“胡玉，你眼前之人，通过自身不懈努力，已成功摆脱奴契，转变成为一个自由人了。”
胡玉一怔，直愣愣盯着她。
姜姚不等胡玉有所反应，她拽起他的手，左摇右摆，一脸兴奋嚷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是独立女户，寺庙如若敢放高利贷，我就敢去衙门告他们。一告一个准。”
“你，你是女，女户？”胡玉眉头一皱，结结巴巴嚷道。
“嗯，嗯，这种感觉恍若隔世。”姜姚心中一阵感慨，前些年，她还在国子监追问如何解除奴籍。
“夏荷——”胡玉眼神激荡，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其实他想追问，她是如何办到的。高门大户也有所谓的人文关怀：女子服役到一定年岁后，已到了年老色衰，高门大户常规操作，为其择一夫婿，从而放了女子的身契。可眼前之人不是要，她样貌佳，又有着大好的青春。
姜姚擅作主张上前，与胡玉击掌，并笑意融融嚷道。“惊喜吧，对于如此伶俐，如此出众的女子，你不该给点掌声吗？”
胡玉结结巴巴，身子踉踉跄跄。嘴里嘟囔道：“真——真的吗？”
姜姚笑着点头，这有什么？脱籍而已，又不是嫁人，有这么复杂吗？她拍着胸脯道。“当然——”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阵脆响——
众人皆回头——之见一群壮汉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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