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壮走后，
苏鸢吩咐苏曼，“曼曼，去准备黑纱，阿奶卧室里有。”
是她方才提前拿出来的。
“好。”苏曼抬起袖子，擦擦眼泪进了卧室。
苏鸢看向宋亦，他立刻明白什么意思，“我去申请土葬证明。”
因着破四旧的原因，不能烧纸钱，不能披麻戴孝，不能土葬……
由于岛上没有火葬场，这里的人还是选择土葬，不过要申请。
黎星回也抬脚向外走去，“棺材，我来想办法。”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苏畅和苏鸢祖孙两人。
苏鸢走到沙发旁，跪在苏畅面前，仰着头请求道：“爷爷，星回调去京市，一个月后出发，您随我去京市好不好？”
苏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阿奶说，我不是你的责任。”
“何况，文壮和曼曼还在岛上……”
苏鸢握住苏畅的手，言辞恳切地说：“爷爷，是我想赖着您。”
她担心苏畅留在这里触景生情，太过悲伤，身体会出问题。
况且苏畅年龄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爷爷，您去京市陪我两年行吗？两年后，您想再回海岛，我不拦您。”
明年大运动结束，77年恢复高考，届时苏文壮和苏曼一定会参加高考，苏畅也不会想着回海岛了。
苏畅也为孙女犯愁，“去了京市，你海岛上这么大个摊子怎么办？”
“高勤和桑梅都能独当一面，我在与不在没差别。”苏鸢放心的很。
她之所以一定要去京市，是因为78年开始，知青大规模回城，造成住房紧张。
她要在那之前，多买几处房屋，留作弟弟妹妹和孩子们的住处。
苏畅不知道孙女心中所想，还是答应了，
“好，我会去医院辞职。”
他注意到苏鸢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鸢捂着疼痛的腹部，皱眉道：“没什么，我一会儿用热水灌个输液瓶，暖暖肚子。”
原来是来葵水了。
苏畅忙起身，“爷爷去给你烧热水。”
苏鸢收拾好自己，抱着热乎乎地输液瓶暖肚子的时候，亲朋好友陆陆续续上门。
高勤来的最快，红着眼眶说：“怎么这么突然？”
关丽霞和洪英随后到来，眼泪在眼角打转，“前几天，我们还遇到阿奶，明明身体没……”
他们说不下去了。
乔惠去世，最伤心的莫过于苏鸢。
他们见苏鸢脸色不对，忙说道：“你坐着，剩下的事情有我们。”
桑梅和唐小栓家远，来得晚，也跟着忙活起来。
苏曼为每个到来的人，左胳膊上佩戴黑纱。
后续的入棺，吊唁，吃席等，全部由亲朋好友们帮忙。
到了棺木入土的那天，
苏鸢站在坟墓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苏文壮和黎星回几人往棺木上填土。
眼看着棺木即将被掩埋，苏鸢激动叫停，“等一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苏鸢跪到坑边，手指轻轻抚摸着棺木。
她长时间没睡觉，眼睛干涩，嘴巴开开合合多次，方才嘶哑道：“小老太太，你太不讲究了。”
“偏偏挑我肚子疼的时候走。”
“阿鸢的肚子真的好疼啊，想吃您做得酒酿鸡蛋了。”
不能烧纸钱，她只能借此往棺木中放金子首饰等陪葬品。
即使到了地府，她的阿奶也要活得恣意畅快。
苏鸢之所以不提前放进棺木，是怕抬棺的人发现重量不对，起了别的心思，打扰到阿奶。
其他人不知道苏鸢这么做的原因，只以为苏鸢突然叫停是因为不舍，纷纷红了眼眶。
葬礼结束后，
宋亦提着鸟笼子踏上客船，“一个月后，我们京市见。”
他养的鹦鹉突然开口，“再见。”
“京市见。”
“我爱你，我爱你……”
宋亦在苏鸢和黎星回等人震惊的目光中，捂着脸匆忙上了客船，“闭嘴。”
“你丫再敢说一句，老子烤了你。”
江南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妈妈，宋叔的小鸟会说话。”
苏鸢牵着他的手往回走，“那是鹦鹉，可以学舌……”
宋亦回到京市，直接去组织部党委科报到。
科员们纷纷恭敬问好，“宋科长好。”
他们皆用钦佩的目光望着宋亦。
眼前这位可是大领导们眼前的红人，最年轻的科长，可见能力有多强。
宋亦熟悉完工作内容后，已是午饭时间。
他刚来到食堂，便听到有人说：“听说了吗？向家继承人回国了。”
“听说了，不愧是向家，捐了那么多钱，我几辈子都花不完。”
向家继承人？
苏菲？
苏菲回来了？
宋亦扔下饭盒，冲到那个人面前，急切道：“向家继承人在哪里？”
说话的人被吓得不轻，磕磕绊绊地说：“外，外交部。”
宋亦风一样往外冲，踢到凳子，碰到桌子也浑然不顾。
科员明昌在后面呼喊，“科长，您去哪里？”
副科长钟华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
明昌追在宋亦身后，一路来到外交部，就看见他们科长冲进部长办公室，“顾叔，苏菲呢？她在哪里？”
顾清远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挑眉望着他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宋亦语不惊人死不休，“求婚。”
五年了。
他无数次反省，若是自己再勇敢一点儿，再强势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浪费五年的时间？
明昌差点儿惊掉下巴，“求求求，求婚？”
顾清远不意外这个答案。
宋亦这小子为爱苦等五年，在他们几个老家伙这里不是秘密。
“顾叔，求您了，告诉我。”宋亦语气哀求，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泛红。
顾清远欣赏够了宋亦焦急无措的模样，说道：“她回家了。”
啧，大院里的孩子都长大了，逗起来不好玩了。
“谢顾叔，”宋亦扭头往外冲，“顾叔再见。”
明昌一副非常命苦的样子，继续跟在后面追，“科长，咱找个交通工具呢？是不是更快一点儿？”
宋亦如梦惊醒，打开门口的车门钻进去，“去黎家。”
明昌眼疾手快，坐进副驾驶，“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我们科长有急事，您放心，到了之后，我们科长一定不会亏待你……”
向南抬了抬帽檐，通过后视镜同宋亦打招呼，“宋科长，我们又见面了。”
宋亦没见过这人，问道：“我们认识？”
向南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向南。”
向南？
宋亦死了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他起身照着向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原来是你小子啊？”
“我让你没事找事儿，多管闲事。”
“我让你拿走银针，害得我和苏菲分别五年。”
向南被一连串的巴掌打懵了，单手捂着脑袋，努力稳住方向盘，“宋科长，误会，都是误会。”
“你要是想揍我，好歹等我停好车。”
汽车东倒西歪，吓得明昌小心肝乱颤，急忙探过身子阻止，
“科长，科长，你这样太危险了。”
“有话好好说，先找夫人要紧。”
宋亦已经气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不行，我今天必须弄死他。”
明昌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用，抓着车窗上方的把手鬼哭狼嚎，
“娘哎，我还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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