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伤鉴定做完后赵怀静得去处理报告的事儿了，后面协调两拨人纠纷就是相关民警在跟进。
等孟冉几人处理完毕从公安局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两人却在门口碰见了刚收拾完下班的赵怀静。
孟冉和赵怀静打招呼：“赵先生，你也还没走吗？”
“刚收拾完下班，没想到正好碰上你们。”赵怀静说，“怎么样，你们后面怎么解决的？”
他事儿多，也没特意去问局里的同事协调的结果如何。
那女生说：“对面给钱倒是爽快，赔了3000块。”
赵怀静：“拿到了赔偿就好。”
孟冉腼腆笑笑说：“这巴掌挨得还挺值。”
赵怀静看天黑了，问：“你们还回店里吗？反正我就住旁边小区，我开车送你们？”
孟冉说：“店长让我们俩今天都直接下班了，不用再回去。”
可那女生插话了：“孟冉你还得回店里把衣服换下来吧，要不你就坐赵先生的车回去？”
那女生陪着孟冉来警局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剩孟冉还穿着店里的工作服。
赵怀静说：“那孟冉你就坐我车吧。”
说到这份上，孟冉也没再推脱了。三人一起上了车，赵怀静找了个最近的地铁口将那女生放下，便载住孟冉一个人往自家小区的方向开。
路上，孟冉跟他道谢：“赵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赵怀静专心开着车：“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顺路。以后还得经常去你们店里喝咖啡呢，当然得混个脸熟。”
孟冉笑了：“你下回来的话，我请你喝。”
赵怀静打着方向盘：“那说好了啊。”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怀静的视线也不时偷偷往身旁的孟冉身上瞟。
严格算起来，其实在这个时间线上除去被Una占据身体的那次，他和孟冉本体只正经相处过两回。
上一次孟冉因为从17岁起就关在病院里没出去过，言语行为都还像个小孩子。这一次虽说坐了三年牢，但也属于在正常人类社会中长大的了，他第一回让赵怀静看见孟冉变成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是怎样的。
很快，咖啡店就到了。赵怀静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车，说：“你家住哪儿，我干脆直接送你回去了。”
孟冉听他这么说，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家离这儿地铁就4站路，很近的。”
“反正这么近送你回家也不耽误什么事儿，”赵怀静解锁车门，“你快去换衣服，我就在这儿等你。”
见此，孟冉也没再推脱。他快步回到店里换下工作服，免得赵怀静久等。
赵怀静在车上安静地等着孟冉回来，忽然听见手机信息的提示音。
他低头看，是何桑给他发来的消息：【赵怀静你大爷，我车呢？！】
赵怀静憋笑，正想回他却看见车窗前孟冉的身影走过。他按黑了屏幕，对着开门坐进来的孟冉说：“这么快？”
“嗯，您还等着呢，当然动作得快。”孟冉又将手中的纸袋递给赵怀静，“上次你说这柠檬芝士好吃，今天麻烦你这么多，就当谢礼了。”
赵怀静接了过来，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手机又亮了，依然是何桑的消息：【抢车抢到警察头上来了是吧？】
赵怀静低着头给他发了200块红包，敲下“打车”两个字发给他，对面秒领取，一秒安静。他抬头问：“你家地址在哪儿？”
“金河小区。”孟冉将地名报给他。
赵怀静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孟冉还是住在那个小区里。回过神来他一脚踩下油门，说：“好，我送你过去。”
车辆行驶到离小区不远处的一个菜市场旁，孟冉说：“赵先生，麻烦你就在这儿停下就行了。我去买点菜。”
赵怀静：“你每天还自己买菜做饭？”
孟冉：“今天下班早所以想自己做，平常也吃外卖居多。”
“这样啊，”赵怀静停下车来，开玩笑说，“今天挨了一巴掌，可得吃点好的给自己补一补。”
孟冉拉开车门下去，“好，我也觉得我该吃点好的。”
两人互相道别，赵怀静开着车走了。孟冉愣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那车，脑子里全是赵怀静那双带笑的眼睛。
提着买好的菜，孟冉回到了家里，刚走到客厅里又看见那个人喝了不少酒，仰躺在沙发上。
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孟冉站在沙发边看着赵亭午的那张脸出神。
对于孟冉来说，他已经很久没再这样仔细看过赵亭午的脸了。脑海里又出现了赵怀静的那双眼睛。
真的好像。赵怀静的那双眼睛还有言行，总是会让他想起他17岁和他同住的那个赵亭午。
眼前的这人酗酒，喜怒无常，他再没有看过赵亭午露出他记忆里的样子。孟冉想或许恨的力量真的强大，能让那样温柔的赵亭午变成这样。
“赵老师……”
孟冉低声唤他。语气不是这些年来的冷硬和礼貌，是孟冉少年时对那个赵老师满心的依恋。
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安静的客厅里可以听得很清楚。
沙发上的赵亭午睁开了眼睛，那是双毫无焦距、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有些不耐烦，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的孟冉之后，视若无睹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是他记忆里的那双眼睛。
孟冉将有些翻涌的伤感压了下去，提着买好的菜进了厨房。
……
赵怀静今天又加班了，最近也不知道是他犯了什么忌讳，一整周都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快8点了，他才到家。
他脖子酸痛，脚步虚浮的样子走到了自己楼下，看到了一整栋楼都是黑黢黢的，赵怀静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来到电梯处，指示灯上果然一片漆黑，赵怀静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这是又停电了？他家可是在15楼啊。
倒霉到这份上，赵怀静只能无奈发笑。他长叹一口气，自认倒霉地从楼梯间往上走。
赵怀静一层层上爬，刚走到4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喘起来了。
他这死宅身子正如何桑所说，真的太缺乏锻炼了。
正走着，楼梯间又一声推门声响起，爬到5楼的赵怀静正好和推门而入的那人遇在一起。
“赵先生，是你啊。”孟冉手上提着他们店里的咖啡，见到赵怀静热络地和他打招呼。
赵怀静一愣，眼底有些不自在闪过：“孟冉，你怎么在这儿？”
孟冉说：“我来这里配送我们店里的外卖。这边刚送完5楼的单子，这栋楼还有一家17楼的。”
“怎么还有人这么晚点咖啡的啊。”赵怀静对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表示奇异。
“晚上喝咖啡的人挺多的，”孟冉和赵怀静两人一起往上走，正说着孟冉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手机：“女士您好，我现在就在这栋楼。是停电了，但我很快给你送上去。”对面那位女士说了些什么，孟冉轻笑拒绝：“您不用下来拿，我会给您送上去的。”
“没关系，不麻烦。”
等孟冉挂了电话，赵怀静气喘吁吁说：“顾客要下来拿，你怎么不让她来呢，你俩上下一起爬也都省点儿功夫。”
孟冉说：“这楼道这么黑，我又是个男的，还是别让她下来了。”
赵怀静也才懂了，确实那位女性顾客少了些防备心，倒是孟冉想得周全。
由于停电，楼道内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灯光亮着，总体来说还是一片昏暗，阴森森的。两人一起往楼上走，而这样黑暗的环境却让赵怀静越来越难受。
费劲儿爬楼，本来赵怀静的血液就在身体乱冲。还有身旁的那个人……和他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那种骨子里的恐惧感又被挑了起来。
耳朵里是嗡鸣声，原本他的呼吸是急促的，现在完全是乱了章法，让他有了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赵怀静咬紧了牙关，想要拼命压下恐惧感，可冷汗依旧随着皮肤的毛孔往外冒。
“赵先生，你怎么了？”楼道里安静得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从刚才起孟冉就发现赵怀静的状态好像不太对，他的呼吸声太乱了，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
“没事……”赵怀静无力地朝他笑笑，“我们继续走吧。”
说罢，他继续扶着扶手往上爬楼。
昏暗中孟冉看不清赵怀静的脸色，听赵怀静说他没事他依旧有些怀疑。所以，即便是在往上走，孟冉的视线大多还是放在赵怀静脸上的。
终于又走完一层楼梯，在12楼的缓步台上，赵怀静忽然扶着栏杆开始大口地喘起气来，像是空气他吸不进去似的。
他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几乎要顺着栏杆扶手滑跪到地上去。
孟冉连忙上前：“赵先生你怎么了，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对不起孟冉，”赵怀静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又避开了孟冉来扶他手。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赵怀静说：“唉，不行，我真不行了。”他咽了口唾沫：“孟冉我好害怕。”
没再隐瞒了，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地向孟冉坦白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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