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路向南才缓过了劲儿。
那份沉重的痛，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并没有因为时光的冲刷而逐渐消退。
如今的她，也算是衣食无忧，过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拥有很多人不曾有过的生活体验。
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妈妈给她煮的银耳莲子羹，总会想起爸爸给她讲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那些温暖的瞬间，只能在深夜的记忆里一遍遍回味。
总之，像旁人那种父母拉着孩子的手，笑呵呵地谈及生活的琐事，其乐融融的幸福。
她再也不可能拥有了。
*
夜已深，该休息了。
明天，又得踏上新征程。
路向南擦干眼泪，回头一看，才发现，她身后站着好多人。
有江宁，有程如霜和廖语薇，有科研部各大院系的院长。
好像是能够知晓这次行动的人，全部都来了...
路向南原本已经擦干的眼泪，这时候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你们...”
看着他们密密麻麻的人影，路向南想问为什么他们这么晚还守在这里，但当开口时，才发现已然泣不成声。
坐在病床旁的廖语薇搂了搂路向南的肩膀，安慰道。
“因为放心不下，我们就都过来看看你了。”
“别害怕，南南，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无论风雨多大，我们都会一起陪你扛过去。”
“希望你记住，你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路向南握着廖语薇的手，看着她身后的这些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看，她怎么可能会怕呢？
她身后站的不仅有国家，还有每一位优秀的华国人。
这就是路向南最大的底气。
*
跟每一位来看她的人道完谢后，路向南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应该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在狄恨雁落网以后，她心中那块大石终于也算是落下。
关于这场引狄恨雁现身的局，路向南真的盘算了很久。
甚至于狄恨雁特意来华国接她这个任务，都有她推波助澜的手笔。
当然，其中种种的环节，也少不了华国各方面的鼎力支持。
说实话，倘若是路向南一个人，她肯定不敢跟狄恨雁正面交锋，毕竟狄恨雁可是丑国最厉害的特务。
但有国家作为路向南最坚强的后盾，那结局可就完全不同了。
提起狄恨雁，其实在最后时分，路向南没有告诉狄恨雁的是，她前几天确实跟狄恨雁的亲生母亲曹白雁取得了联系。
在此之前，路向南猜想过许多曹白雁可能会选择的人生轨迹。
比如，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创作，并且继续用文字书写自己传奇，只是换了好几个笔名，或者故意不在公共场合进行宣传。
比如，她在跟狄奇胜离婚以后，遇到了自己以前的那位初恋对象或者是其他的优秀男性，现如今家庭美满，儿女双全。
甚至，路向南想过她会不会已经看破红尘，从此以后便青灯古佛相伴，素斋麻衣为常，别人再提及往事的时候，她会念叨着“施主，阿弥陀佛，红尘往事莫再提”。
可是，路向南没想到的是，当她打开视频通话的时候，会见到这样的曹白雁。
既然是能被狄家强取豪夺的才女，曹白雁的容貌肯定是不差的。
但视频里的人，却完全看不出半分“才女”的身影。
她皮肤黝黑，脸颊和鼻翼上零星分布着不少的黄褐斑，笑起来时皱纹格外明显。
她一头齐耳短发被随意地别在耳后，衣服穿的是一件深色的粗布衣衫，袖口处有轻微的磨损。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五官确实端正，只是这些年似乎她并没有太注意保养。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一点是，哪怕她的模样和穿着看上去与她以往有明显的出入。
但是路向南一眼就能感受到——
她这些年过得很好。
没错，是真的过得很好。
因为，她那精神气儿，太足了。
那双眼睛，太亮了。
那圆圆的脸颊，那宽阔的肩膀，一看就是虽然到了退休年龄，也能抡大锤的女人！
在曹白雁的口中，路向南得知了她的经历。
原来，在曹白雁当年能重获自由，是因为她终于找到突破口能有机会跟狄家谈判。
当年的种种细节她也记不太清了。
但是，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对于曹白雁来说，挺难熬的。
外面的时代早已不是她当年的生存环境。
也不知道当时狄家有没有插手，反正命运似乎就是为了让她妥协一样，她经历了一连串差点连饭都吃不上的遭遇。
但是，当时哪怕物质条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曹白雁依旧觉得比在狄家的日子好太多了。
至少人是舒坦的。
后来，随着她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她接受正规的治疗，稳定了病情，也能够靠自己过上不错的生活。
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像一根刺儿一样扎在她心口。
那就是狄恨雁。
曹白雁觉得自己很抱歉没有承担起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
思前想后，她寻找到的解决办法并不是再去找个男人，再生一个小孩。
而是，她通过积极地学习，换了一份职业。
嗯，她学东西是真的挺快的。
在与狄奇胜离婚不久后，她踏上了一片从未到过的土地，成为了一名援非教师。
因为曹白雁平时都将自己的工资与补贴尽量换成了学校和孩子们的物资。
所以，她的生活非常简朴。
相比于她脸上有没有黄褐斑，她更在意孩子们的手中的笔是否足以书写梦想。
相比于她穿的衣服是不是漂亮，她更在意那些岌岌可危的教室能不能再加固一点。
相比于她的发型是不是时髦，她更在意孩子们能不能在知识的灌溉下拥有改变命运的能力。
在视频的结尾，曹白雁举着手机，让孩子们跟路向南挥手打招呼。
她说，“你看，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其实现在早就退休了，但她舍不得这里，更舍不得这些孩子。
这就是曹白雁选择的人生。
与路向南所想象的不同，但依然熠熠生辉。
优秀的女性，果然在哪里都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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