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的视角里没有畸形孩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齐时易在耍小聪明，目的就是为了合情合理地吃下第二个西瓜片。
畸形孩童趴在地上，尝试舔舐西瓜，然而只吃到了一嘴的塑胶。
“啪啪啪。”7号院长拍了拍手，齐时易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7号院长的肩膀上多了两个死灰色的小影子，一明一暗。
纯白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延伸而出，贯穿了两个死灰色的小影子。
两个小影子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个占了大半面孔的竖瞳，纯白明亮的那个孩子脸上是漆黑幽邃的竖瞳，漆黑幽邃的孩子脸上则有着纯白明亮的竖瞳。
齐时易再次有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好像认识他们，他不记得自己见过他们。
在7号院长的掌声下，孤儿院内显得异常安静。
“孩子们已经到齐了，你们可以多接触接触，不用着急下决定。”7号院长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某种兴奋。
男人张望了四周，有些不解道：“院长，刚刚我数过了，一共三十六个孩子，现在还是三十六个孩子，你说的其他孩子呢？”
隔着猪鼻子防毒面罩，没人能看到7号院长的表情，只见他缓缓摇头，不做回答。
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见女人轻轻摇了摇头，男人才说道：“那好吧，我们先看看孩子。”
烈日落下的阳光被一个头顶透明，内部亮着柔和白光的畸形孩童一口吞咽了下去。
塑胶操场的光芒有些暗淡，这不妨碍三十六个孩子都簇拥在“爸爸妈妈”身边，享受这“爸爸妈妈”的投喂。
“爸爸妈妈”带了西瓜和很多的零食。
穿碎花裙的女人擦掉一个小男孩嘴边的瓜籽，没看见他背后趴着地畸形孩童悬浮着三只灰白手掌——那些指尖正往男孩脊椎里注入荧蓝丝线。
\"再吃一块好不好？\"女人把西瓜递给扎羊角辫的女孩。齐时易看见女孩膝盖上趴着的无脸孩童突然张开嘴，西瓜瓤瞬间爬满血管状纹路。
他冲过去打翻瓜块，在女人惊呼声中，那些血管正顺着塑胶地面向其他孩子爬去。
穿西装的男人笑着按住齐时易肩膀：\"小馋猫还想吃第三块？\"
他脚下踩着某个畸形孩童的脐带，那根半透明的管状物正把六个孩子的影子缝在一起。
齐时易去扯男人裤脚时，女人突然尖叫起来。
她精心准备的动物饼干盒掉在了地上。
齐时易看到所有落在地上的饼干内爬出了一条条橙黄色的蠕虫。
他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蹲在旁边，默默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7号院长走了过来，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齐时易后颈。
纯白锁链发出高频震颤，两个被贯穿的小影子开始同步摇头，靠近他们的畸形孩童突然定格成滑稽的合影姿势。
戴蝴蝶结的女孩正在给女人表演翻花绳，她背后的灰白孩童却把绳子套进了自己颈椎骨节，每翻一次绳圈就勒断一根骨头。
\"多可爱的孩子们。\"男人用领带擦着眼镜，没注意到镜片内侧趴着七只瞳孔分裂的微型人脸。
他弯腰抚摸双胞胎兄弟的头时，两个灰白孩童正从孩子天灵盖里抽出彩虹色的脑髓丝，将它们编织成女人裙摆上的茉莉花纹。
7号院长身边的畸形孩童恢复了行动，他们脚下的塑胶操场开始变得粘稠。
齐时易抓起没吃完的西瓜皮砸向正在融化的塑胶地面，暗红汁液溅到7号院长靴子上。
虚空中的锁链骤然收紧，两个小影子脸上的竖瞳同时转向7号院长。
\"这孩子太活泼了。\"女人掩嘴轻笑，她发梢别着的珍珠正吸收周围孩子的虹膜色素。
当男人掏出怀表说要玩捉迷藏时，所有畸形孩童突然钻进了孩子们的影子里。
齐时易看见数不清的鼓胀阴影正在草坪上跳动，像一串即将引爆的血管瘤。
7号院长按住齐时易的脑袋，防毒面罩上的猪鼻子紧贴着齐时易的耳垂，轻声低语：\"你看，他们多幸福。\"
齐时易懵懂地看着这一切，小声地问道：“什么是幸福？”
“你又犯病啦？”总是能抓到齐时易数蚂蚁的大孩子，听到了齐时易的问题，放声叫喊着。
女人闻言有些好奇：“这孩子有什么病？”
其他孩子纷纷抢答道：“他犯病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他会说奇奇怪怪的话，说自己看到奇怪的东西。”
“他经常说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我们都听不到。”
齐时易的小伙伴们像争抢着开屏的孔雀，展现着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们喜欢“爸爸妈妈”，他们想跟爸爸妈妈走。
齐时易的“病”打乱了捉迷藏的计划，小影子们一个个都从地里钻了出来，不知哪个畸形孩童开始哼唱不知名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阳光被彻底剥夺了亮度，黑夜提前降临在孤儿院中。一只只发光的萤火虫从地里飞起，如同漫天繁星，照亮了黑夜。
没有人疑惑为什么天突然黑了，也没人怀疑这些萤火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融化的塑胶操场中长出了遍地的青草，草坪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虫鸣。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歌谣还在继续，歌谣中的玫瑰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枯萎，地上的青草是真的枯萎了。
小伙伴的作证让齐时易感觉有些难受。
他是真的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也是真的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就是怕小伙伴们不相信，他才没有告诉他们他看到了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
“你们不可以这样哦！”女人把齐时易从7号院长的手下拉到自己的身边，小心抱着齐时易，轻声说道：“大家要和谐相处呢。”
似乎又有其他的畸形孩童加入哼唱的队伍：“只要有你陪……”
歌曲戛然而止，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女人裙摆上所有茉莉花蕾同时绽放，每个花瓣里都嵌着颗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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