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内，见华悦的双眸一时直直注视着自己，视线的中心随后逐渐移向他暴露的小臂。
“毕竟——”
“华悦”轻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了伸出的手，语气轻佻的拉长了尾音。
迎着华悦好奇的目光，他“呵呵”一笑，笑容灿烂，食指向上抬起，学着动画中角色的动作。
比划出了一个想到什么好点子的手势，一旁的丝线一番旋转，还随之变化为了个自带亮光特效的灯泡图案。
“你那飘摇不定的道德线十分没用，只胜在小脑袋瓜尤其机灵，对突发事件的处理也还过得去。
咱们对穿针引线之类的本事也掌握的不错，只要能产生‘即视感’，应当很容易回忆起来的——
总归是不会落到老得记忆力下降的地步的。”
青年就嘴上话锋一转的，毫不客气吐槽起来。
闻言，华悦的表情一垮，眼神也跟着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好像下一刻头顶就要出现个转着圈的加载符号了。
片刻后，逐渐理清话语的华悦这才回过神来，在从原先的紧张脱离后，也后知后觉听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华悦”这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啊？
而且这人甚至为让他说的话应景些，还特意配上了自带的“特效”什么的……
真是够了啊！别把老顽童的作风用在这种地方和另一个自己身上啊！
华悦眼角抽了抽，在意识到问题所在后，他只觉头顶都长出了一排黑线，恨不得也动手手搓个黑点点特效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评价啊。”
但考虑到这也太幼稚了些（而且组合起来，就跟灯泡一蹦一跳留下的脚印似的），最后倒也没真捏出来，只瞪着个死鱼眼没好气应道。
“不客气～”
“我没在夸你。”
对于这人的厚脸皮，华悦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了，这会也就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虽表面上一副着了对方转移话题道的模样、看似也不再多关注对方的手部情况，实际正暗戳戳思考可能的治疗方案。
毕竟先前，伟大而自主献身的大体老师“怀特”被他动了刀的结果并不理想。
对方的牺牲并非无意义的，事实证明：通过进行底层代码的修改，来改变镜中人体质和设定的路是走不通了。
这也正常，他一介凡人，怎么可能真抢权限抢得过有神奇石板加持的三圣菇呢？
只不过按理说来，“华悦”的情况其实也算是变相的替自己证明了，他所在意的另外一个实验结果——
那便是镜中人所收到的伤害、影响，对本体是不会产生对应反馈的。
不需再进行任何实验便能白捡一个正确结论，这本该是件好事……但他这会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啊。
华悦心情复杂的想着，又偷偷瞥了眼“华悦”的手部，只觉对方给他的评价虽有些微妙，但确是不无道理的——
若是不认识的人倒还好，毕竟对于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病患。
华悦有着足够长的行医经验、也有总结出的自我调节说辞，可以通过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去平等的对待他们。
即，会为他们生出的病灶而感到惋惜、遗憾或是短暂的怜悯，但不至于出现令情感占据上风、彻底主导他判断的情况。
可一旦这些事发生在了自己所熟悉、甚至是重视的人身上，那这些负面情绪就会像打出“效果绝佳”般创造出更高的伤害。
堪称是对医者的绝对杀伤性武器。
啊不过，华悦扯出抹苦笑无奈的想着，这大抵也是所有的医生都避无可避的通病了吧。
“华悦”则趁此间隙轻摩挲着指缝，回味着先前柔软的触感，也算是明白为啥一些长辈有事没事都想摸晚辈的头了。
有一说一，手感确实不错，他漫不经心道想着，摸起来的触感有些起球的针织围巾。
“……那么，对于该如何处理无法通过的试炼，”秉承着想不通就先不想的行事风格，华悦顺势提出了下一个话题，“你看起来已有想法了？”
“嗯哼，这个世界说白了其实就是个现实版的‘与另一面的自己谈话’。”
“华悦”半撑起身来，语气听来慵懒无谓，但解题思路却是一点不含糊。
“至于试炼内容……‘与自己和解’？‘拥抱不完美的自己’？”
他小声喃喃几句，在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事无巨细的研究者思维时立刻停了下来，随意挥了挥手。
“嘛……算了，反正大差不差吧，总不可能是什么把本体干掉取而代之的伪人游戏。”
“所以……？”
华悦和小悦对视一眼，都默契等到对方自言自语结束才发问。
“所以我换了个思路，既然我们达不成共识、达不成祂们认为的‘和解he’，没法通过试炼的话——”
“华悦”两手摊开，语气理所当然，“那我们就不试了呗。”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话，再配合着对方那一副加班猝死脸，那股“爱咋地咋地吧”的放弃思考意味简直溢于言表。
华悦和小悦一个战术后仰，眼神发直，满脸写着“原来还有这种操作”的疑惑和了然。
“有意思，详细说说看你的计划。”
下一刻，骨子里带着那么点离经叛道性格的华悦立刻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并翘首以盼的等待起详细计划来。
“计划有点长。”
“那就长话短说——直接上结论。”
“行吧，你别被吓到就行。”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哪有这么一惊一乍的。”
面对华悦的要求，“华悦”挑了挑眉，眼神颇有些玩味的，在对方与小悦之间来回跳跃几回，也没拒绝的颔首应下。
“简单来说——”“华悦”一个大喘气道，“我要把这个秘境给炸了。”
“通过未知图腾的空间能力、反转世界黑雾的湮灭性质和最终兵器？”
华悦对这大逆不道的话没多大反应，思考半晌后又提出了疑问。
“有想法，可你又要怎么把‘骑拉帝纳’吸引过来？”
“华悦”不发一语，只沉默指向了研究室中央的白花侍从完全体，华悦顺着方向看去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应该没问题——能适应湮灭黑雾的植物，确实有让祂来瞅上一眼的价值。”
毕竟他先前听朽灵和小悦说过，骑拉帝纳当初见到遗蜕时，眼神是有些惊讶的，或者说是看乐子的兴致勃勃？华悦想着。
“但这还远远不够，想要使空间稳定性崩溃的更快，我们需要一个更有力、持续的战斗力。”
“华悦”收回手，眼神晦涩看向他，神情郑重，“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要我怎么配合？”
“把【遗蜕】的力量借给我——好歹是被AZ那家伙称之为‘大型对神战争兵器’的存在，战斗力毋庸置疑。”
“你有多少把握？”
“有了【遗蜕】，成功率至少提升一半。”
“如果没有呢？”华悦微偏了偏头道，就沉默的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明显还有所顾虑的模样。
“你知道的，那东西威力实在有些夸张，是连塞缪尔当初见了都给出过这种评价的程度。”
“那就不到三成，”停顿半晌，“华悦”方不紧不慢的补完了话，“我可以支付【遗蜕】降生的代价，是你一定满意的东西。”
谈及代价时，华悦的眼神锐利的直直看向青年。
后者虽一言未发，却是向他伸出了手，大方而坦荡的向他展示起这个先前还被有意隐藏的伤疤。
“……你确定？”
华悦在定定注视对方体内的能量走向后，霎时间微瞪大了眼反问道。
“确定。”
“华悦”的眼神清明而决绝，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一旁的“斯年”似是感受到什么般，只无声阖眸垂下了头。
这种视线，华悦在过去曾见过许多次，人们常用它来代指那些难以被言语形容和改变的东西——
决意，他们常如此称呼它们，并以此作为借口，为之后自己做出的一系列出格或是意外的行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清楚，“华悦”已做出了选择，那自己就是再多说什么劝话也没意义了。
该说真不愧是他的另一面么，当真是如“大吾”和“米可利”所说，情感淡漠、毫无道德约束，也因此而活的肆意洒脱的孤行者。
啊，忽然就有些理解当初塞缪尔对同胞们的评价了——转换者，一群非常擅长并乐衷于给人创造ptsd的傲慢疯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性格极端起来，还真是对周围人不太友好啊。
“你想要遗蜕怎么做？在你发动攻击的时候，跟着一块发起攻击吗？”
权衡一二后，华悦终是比了个“ok”的手势，语气妥协。
“不，”然而“华悦”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的纠正道，“我是要去以身证道。”
“哦，你要去……啊？”
华悦的思维被对方打了个“突袭”，一下就陷入了短暂的停滞期，反应过来后眉头微蹙追问道。
“你认真的？”
“这是我另一个课题的内容了，换言之就是保密内容，我想我是有保持沉默的权利的。”
说到这时，“华悦”的视线还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小悦的方向，只是后者反应仍旧平淡，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
挺好的，他想，毕竟这种“压轴表演”肯定是需要些神秘去营造氛围感的。
不然等公布的时候，就见不到有意思的反应了啊——这可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场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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