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灵之森中，此刻已是接近夜色的时刻。
夜晚，本是长期保持静谧和独属于幽灵宝可梦们的森林，此刻却难能可见的保持着喧哗声。
坐骑山羊们在朽灵的指挥下，此刻正有条不紊的运送着各种物品，小木灵们也成群结队的从空中飞过。
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探查和传话，那些新开辟的通往不同地域的人工小道的修缮情况，随后告知于其他同胞；
有的负责比对，就两头拉开用羊皮卷制作的总地图，不断比对着上头由临棋绘制的图案内容、再瞅一眼同胞带来的照片。
他们神情或是凝重、或是迷茫的盯上半晌，再窃窃私语交流几声，最后煞有其事的一同颔首点头。
最后向传话的同胞竖起大拇指，或是收起羊皮卷直接来到朽灵身侧汇报——一副商量后达成共识的模样。
大树屋会客室内，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大吾和米可利已洗漱完毕，正安逸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各自感兴趣的书本、或是手机。
他们的精灵也三三两两躺在四处，品尝着华悦为他们制作的，结束了训练之后的小甜点。
场面尤其安逸，空气中甚至弥漫着淡雅的檀香——
“啪！”
可下一刻，隔壁配药室被大力打开的响声一下打破了气氛，令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抬眸向其投去视线。
是华悦开的门，临棋在他身侧正推着一个载了大锅的餐车走了进来，复数碗筷则被超能力稳稳端着悬浮在空中。
待临棋进入后，眼神放空，一副身体虽在这、心却早已飞往九霄云外的华悦又抵了半会门，才停下了动作跟着走了进来——
潮湿的苔藓气息混着药膳的特殊香气一同钻进鼻腔，一下勾的在场人和精灵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华悦的视线依旧停留于全息屏上不断跳动的数据，若非临棋伸手拉了他一下，怕不是要直接撞上沙发角去。
“啊，抱歉，我刚在想东西——我做了点药膳当早餐，如果不介意就尝尝看吧。”
华悦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回过神后向临棋和在场人回以一个感谢与歉意的笑。
在场人和精灵们闻言都默契望向了窗外，嗯很好，圆月高悬、乌漆麻黑——那这不是更不对劲了吗？！
好家伙，米可利心情复杂的打量着华悦，对方眼下渐生的眼袋。
这是因为过于投入研究，已经昼夜不分的在那已读乱回了吗。
“……你说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大吾也一下合上了书，笑的有些危险的反问道。
【咳嗯……是夜宵，夜宵。】
望着大吾和米可利一言难尽的视线，小悦讪笑着，还颇为应景的凑到他耳旁，尽量不动嘴型的小声用气音提醒道。
“啊！瞧我！我怎么忽然嘴瓢了呢哈哈哈，我说的当然是夜宵啦。”
华悦一愣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立刻心虚的挠头干笑几声，一时都有些不敢与友人们对视了。
“咳嗯那什么，反正我煮都煮了就凑合点吃吧，大不了再刷一次牙嘛——”
『我能跑吧？不对我应该跑吧。』
华悦只觉冷汗忽然就冒出来了，哪怕在半夜往外头跑了这么多次，就为采集遗蜕的根系作为原料也没这么有效过。
【那就跑吧。】
小悦无奈拍了拍华悦的肩膀，语气调侃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不然你待会就要经受大吾和米可利的“混合双打”——战战又兢兢了。
这俩发小对你熬夜的不赞同情绪，绝对跟共振似的，一加一大于二啊～】
嗯？共振……？
谁知华悦闻言却是一顿，眸中本就浅薄的讨饶意味一下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得到了新灵感的跃跃欲试和后知后觉。
“共振！”
“什么？”
下一刻，华悦忽然微睁大了眼、小声惊呼出声，这一惊一乍的模样一下就把大吾的不赞同给压了回去，担忧情绪霎时占了上风。
“吃完早点睡啊各位！”
华悦说罢，也顾不得再说些其他的问候语、甚至没有留下来一块用膳的意思。
他立刻脚底抹油似的就转身快步离开了会客室，也没给众人挽留和大吾拦住他的机会。
华悦的脚程称得上是来去如风、记性也跟呆呆兽掉尾巴——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转眼就又投入进自己的思绪之中。
“数据连接…联结，定位……跨壁压的能量，光路的波动方向颠倒，对了还有…世界的影响……”
华悦身上那股，阴湿的森林气息甚至来不及被食物的香气驱散，惟留下莫名的喃喃自语于众人脑海中，便一下走了个干净，连片衣角也没留下。
精灵们面面相觑，米可利也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大吾刚站起来就又叹息一声坐了回去。
“客人们见谅了，我待会把阿悦的那份单独给他送去的。”
临棋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着，率先为众人分发起食物来。
大吾喝了口八宝粥，感受着唇齿间的香甜和体内逐渐扩散的暖意，只觉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思绪却跟着友人离去的背影远去了。
“华悦他……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大吾不放心道，米可利也无声投去了问询的视线。
也怪不得他们会这般直白的，去担忧华悦的身体情况——
毕竟这已是他们自卡洛斯回归丰缘的第三天，也是华悦在接近凌晨时分，又一次把自己锁进实验室的第三天了。
“阿悦的身体情况一直不错，斯年也有替我们看着他，就算真熬夜了不至于到太晚的请放心。”
临棋向两人莞尔一笑，随即似是担忧几人不相信般，他停顿半晌神情诚恳补充道。
“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到阿悦这么有动力和目标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
对于华悦先前口头上承诺他们的伴手礼，以及若是让外人听去，定会被评价为“不知好歹”的打破洛华家技术封锁的宣言。
大吾和米可利虽很感动，也想为友人的远大志气表达自己对他的信任和支持——但也不得不说，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华悦擅长的一直是生物科学的研究，对方当初制作出的转基因植物后来也被木槿夸奖过。
而生物科学与量子空间领域怎么看….都实在是有些八竿子打不着。
洛华家常年霸占秘境科的龙头地位，肯定不可能是靠没用的家族头衔的，科研界最忌讳和瞧不起的就是“倚老卖老”了。
傅格斯家族就是这样的例子，那所谓的“偏执”形容，比起鄙视、其实更像是一种嘉奖和吃味——
毕竟傅格斯家的人是真有问题就上，也各个都有着本事和能耐。
至于洛华家的情况，究其根本，便是根据他们先祖当初提供的资料内容，和后辈努力完善的某项秘境定位技术——
也就是“华悦”当初提到过的，《西尔维娅定义锚点捕捉难题》。
当然，洛华家在学术网上对外公布的专利肯定不是这个名字，而是《紫翠玉定义锚点捕捉难题》。
只是“华悦”对这东西不感冒，毕竟西尔维娅就是他们本人，别人不清楚紫翠玉的真名他们还能不知道吗，就直接套用这名字了。
自古以来，阻碍人类发展的两大领域便是时间与空间。
当初的西尔维娅提供的知识，点出了后者的定义与界限，并提供了完成度约三分之二的秘境定位公式——
通过这个公式，洛华家定位未知秘境出入口坐标的成功率在17％—39％左右，对于具体的已知秘境，更是能高达60％。
哪怕只是如此程度，也足够让洛华家声名鹊起、经久不衰——
就是放眼现代的秘境科，也已是非常高的成功率，更别提技术更加落后的古代了。
这种扶持了洛华家一路走来、壮大的技术，他们自然不可能白白送出、只可能死死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也是兹伏奇家与洛华家合作的最大原因。
就如华悦所想的那样：兹伏奇有能量，洛华家有技术——这本就是桩一举两得、甚至可以试着亲上加亲的好买卖。
只是因祭典之事，两家合作破裂。
兹伏奇既已收回了能量供给，洛华家自然不可能继续给兹伏奇家提供技术支持，木槿这会也在为这事而头疼。
但华悦却是表现的很有把握，这些日子以来，也几乎一直泡在朽灵之森没有挪过窝。
米可利和大吾这些天也不时会来朽灵之森串串门，或是来训练精灵、或是单纯来看看自然风景散心。
出于尊重华悦隐私的想法，最开始的时候，大吾和米可利都很自觉的不去主动打扰对方。
更是会绕着临棋所说的，前者的工作室范围走，以免看到什么独属于森林一脉内部流传技术之类的保密东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的事。
直到大吾某天在训练精灵的中途，忽然听到了自华悦的研究室方向，忽然传来的沉闷响声，一下就引起了他的警觉。
因为据他经验之谈——那种声音，尤其像地下矿道中使用炸药爆破后传导至地面的余波。
说不担忧肯定是假的。
大吾印象中的科研研究，是白大褂、纤尘不染的研究室，和严谨肃穆的过程把控。
总之，那不是、也不应是会与爆炸这种令人脊背发凉东西扯上的工作。
大吾当时确切被那动静给吓到了，立刻让他家念力土偶用瞬间移动赶了过去查看情况。
若非下一刻，华悦就打开了门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然他大抵真会直接闯进去了。
……
听着临棋的感慨，大吾和米可利不动声色的与彼此对视一眼，都从中窥见了后知后觉的恍惚与释然——
大抵是他们意识到了吧，华悦是真在试图攻破洛华家的技术封锁，也已真切的下定了决心。
罢了，他们无可奈何的想着，毕竟华悦的脾气他们是领教过的，这会也只能相信斯年能拦住对方了。
于是他们叹息一声，也不再没眼力界的再提身体健康之类的事，只安静品尝起美味的八宝粥来。
“……是啊，确实是少见的一面呢。”
待临棋收拾好碗筷离开，米可利这才自言自语似的接上了前者的话。
“我差点以为看见了第二个大吾呢。”
他赞同着，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瞥了眼一旁的大吾，没忍住轻笑出声。
“什么第二个我？”
大吾疑惑的看了眼米可利，后者却只是一手撑脸，出神的望向了窗外华悦工作室的方向。
黑暗中，木屋透出的光如鬼火般隐绰，却仍是目之所及唯一的光源，牵引着人不自觉朝它靠近。
回忆着方才的画面，那如燧石擦出火星的微光于翠绿眼底迸溅开来，似转瞬即逝的花火，于眼瞳深处炸开绚烂的光彩。
那光芒来得迅猛而炽热，也如林中掠影般消失的无迹可寻。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光从亮起、盛放，再到逐渐暗去，不过短短一瞬，却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不…… 没什么，只是觉得忽然有点理解你了呢，当初的评价。\"
米可利喃喃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从那惊艳中回过神来的恍惚。
……
至于研究的真实情况？那就不得不提到华悦的研究进度了。
实验室穹顶的藤蔓在午夜时分悄然舒展，将月光滤成斑驳的翡翠光斑，洒在华悦沾满机械蓝图的白大褂上。
回到研究室的他盯着第32次运算失败的数据流，指节因无意识的过度用力而泛白——
西尔维娅锚点的时空公式就像条狡猾的蛇，每次触碰到核心逻辑就会幻化成无数碎片。
这也正常，华悦轻吐出口气熟稔安抚自己，毕竟它本就有所瑕疵，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华悦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令“华悦”那会给出的二代完整公式《空间脱逸模型》，重现于世。
当初后者其实只给他看了作为结论的公式，随后就让他直接套用去计算了。
他那会算的每一个数字，都成了“遗蜕”后来射出金丝的落点，至于怎么推的、想法是什么、中间被省略的公式是什么？
倒也不能说没有提、其实还是有的。
但那会他们聊的多是通过本来世界的法子，即通过阵法符文的手段去达成，根本不适用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树。
而且实施起来也需要他从旁把控，若是出了差池就容易造成能量堵塞，最后发生爆炸。
可这样完全就本末倒置了，华悦想着。
他肯定不可能每天都呆在得文、秘境科不动的——他想要的，是可以脱离自己的工具，能被专业人员使用的技术。
他到底是不习惯规矩的办公生活的。
当初会把大吾给吸引过来，就是因为爆炸的原因——是的没错，那会实验室是真被他给炸了一次，只是自己及时收束了气浪余波罢了。
没办法，华悦无奈想着，毕竟他对空间术法的造诣本就没自家义弟厉害嘛。
更别提普通材质的工具，根本经不住他超能力的嚯嚯——
如此说来，【人器同行】的转换者真是厉害，经过他们之手创造出的工具就能完美容纳多种知识、能量体系的洗礼。
转换者的【天赋】啊，华悦心下边感慨着，边果断打消了用阵法符文去实现的想法。
为了不再吓到大吾，华悦也干脆改变了研究方向。
为了辅助研究——他甚至斥巨资向得文购买了一台，专业科研级设备级别的电子显微镜。
还是由得文少东家，大吾本人亲自配送的那种。
大吾不太清楚华悦为啥需要这种东西，只当是对方想继续精进在生物科学侧的研究，便也没多问的意思。
毕竟电子显微镜的用处，更多是用于观察细胞内部结构、表面形貌分析、活细胞成像领域等。
华悦会苦恼，其实就是在思考该如何以普通人能接受的方法，将他看见的那个公式给完整弄出来、甚至是彻底避开洛华家的初版内容。
他最初的灵感，来源于〖虚实映镜〗——哪怕是一小块微不足道的镜子碎片，也能够反射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世界。
于是那个可怜的电子显微镜一下便被华悦给拆开，单独取走了底下的那块显影镜，并将其充当为研究的基础材料。
事实证明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碎片终究只是碎片，未知的变化难以被片面的记录彻底囊括。
更别提是有着反转世界信息的遗蜕根系了，完全不同的生存方法、截然相反的秩序……
华悦无奈叹了口气，他坐在旋转椅上，又抬手曲指弹了下朽灵给予他的、新褪下带着苏生之蕊的枝芽。
哪怕有了更充足的数据、更完备的准备和高纬世界的思想……
该如何从神秘的空间中寻觅到游离的秘境出入口坐标，依旧是个令人棘手的难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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