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郑亲王福存与赵启铭等人面色沉凝,脚步都透着滞重。
“赵大人,你瞧皇上这步棋——”福存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四周垂首而行的宫监。
“皇上嘴上说‘从长计议’,转头就把新制塞给了中华科学院!什么‘不失信匠人’,分明是借着这由头,先把口子撕开了!”
赵启铭跟在一旁,额角还带着方才跪地劝谏的薄汗。
“王爷说得是。今日仅限于科学院,明日便能说‘分院需依此例’,咱们今日拦不住这一步,日后再想堵,怕是难了!”
赵启铭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焦虑。
“那些匠人见了甜头,民间子弟谁还肯寒窗苦读?江南织坊、江西瓷窑的手艺人若都盼着进科学院,文庙香火冷了是小,‘士农工商’的根脉动了,大清的礼法纲常,早晚要乱!”
福存重重哼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水泥路被踩得发出沉闷声响。
“走,去陈大人府上一趟!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再合计合计,总得想个法子,别让这口子越撕越大!”
陈府。
赵奎正伸脚勾住球,刚要往陈辉祖身前递,眼角余光瞥见来人,动作猛地僵住。
陈辉祖也循声转头,见是父亲陪着两位朝中大员,还都是一身未卸的朝服,忙拉着赵奎往旁边退。
陈府的仆役丫鬟反应更快,手里的活计一扔,齐刷刷跪了一地。
“参见郑亲王!”赵奎与陈辉祖齐声叩首,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尘土在下巴尖聚成小滴。
福存摆了摆手,语气沉得没带半分暖意。
“起来吧,别挡路。”说罢便跟着陈大受往书房去,赵启铭路过儿子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急意,让赵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进了书房,陈大受刚让人奉上茶,赵启铭率先开口。
“皇上明着说‘不失信匠人’,实则是把新制塞给科学院!今日是科学院,明日就能蔓延到各分院,‘士农工商’的次序要是乱了,大清的根就动了!”
福存手指在桌案上重重一敲,瓷杯盖都震得响。
“陈大人!你掌吏部铨选,最该明白这口子一松,日后吏部还有半分威严可言?
今日寻你,就是要定个对策!这窟窿必须堵死,绝不能再让皇上凭一己意气坏了规矩!”
陈大受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满是无奈。
“王爷、赵大人,此事难办啊!皇上既已开口,金口玉言哪有收回的道理?
这几年皇上开疆拓土,威望远超先帝,满朝文武谁不敬畏?
咱们想拦,怕是连递话的分量都不够,稍有不慎,反倒引火烧身。”
陈大受话音刚落,目光无意间扫向窗外,却见赵奎正扒着窗棂,半个脑袋探在窗边。
陈大受咳了一声,冲门外喊:“奎儿进来!你父亲有话问你!”
话音刚落,门帘便被轻轻掀开,赵奎缩着脖子,双手紧张地绞着衣摆,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
他本想上前行礼,膝盖还未弯下,赵启铭便猛地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厉声怒骂。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廊下偷听王爷与我等议事!”
赵启铭的手指用力,赵奎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
赵启铭又转向一旁端坐的王爷,拱手躬身,语气满是歉意。
“王爷,臣教子无方,让这逆子冲撞了您,还请王爷恕罪。
偷听朝廷要员议事的罪名,本就是掉脑袋的,即便是臣的亲儿子,今日也绝无可能护着他!”
赵奎被父亲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也顾不上耳朵的疼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爹!儿子知错了!是儿子一时好奇,糊涂至极,才在廊下多听了几句,求爹看在多年父子情分上,再给儿子一次改过的机会!”
赵奎偷眼瞥见王爷依旧沉凝的面色,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忙又转向王爷连连叩首,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王爷饶命!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往后定当严守规矩,再也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求王爷开恩,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福存沉声道:“想要活命,那便给你一个机会。”
赵奎眼中瞬间迸出喜色,膝盖一软就叩下头去,连声道谢。
一旁的赵启铭却心头一紧,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太清楚郑亲王的性子,面上温和,内里却藏着算计,从不是会轻易饶人的主,今日这般松口,定有后手。
果不其然,福存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扫过赵奎发白的脸,缓缓开口。
“听闻你此前在皇家一号任职,不小心冲撞了皇上,被皇家一号除名不说,还蹲了几个月大牢,可有此事?”
赵奎身子一僵,那桩丢人事本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此刻被当众点破,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很快褪去血色,只剩下难堪。
赵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是……确有此事,距今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两年多……”福存拉长了语调,视线转向赵启铭,又落回赵奎身上。
“既然冲撞过皇上,那你对皇上的性子,总该比旁人多些了解。
皇家一号里的人,见的、听的,也该比外头的杂役多些门道吧?”
赵奎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福存的用意,却不敢多问,只喏喏地应着。
“是……两年前我在收容所管教一个青楼出来的贱货,我就说了她两句不好听的,偏巧皇上路过瞧见了。
那女子看着跟皇上是认识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皇上定了罪。”
福存指尖的敲击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身子微微前倾。
“哦?皇上认得她?那女子叫什么?你再仔细想想,当日皇上见了她,神色可有不同?是动了怒,还是……另有别的模样?”
赵奎被这追问逼得额角又冒了汗,埋着头拼命回想,指尖无意识绞着衣摆。
“名儿……小的记不太真切了,就依稀听旁人喊过一声‘香怜’。
皇上那会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没等多说什么,就被侍卫拽着拖走了……后来的事,小的确实不知情。”
赵启铭在旁听得心头发紧,忙插话道。
“王爷,这逆子当年本就糊涂,时隔两年,记不清也是常事,哪能凭他几句模糊的话作数?”
福存摆了摆手,打断赵启铭的话,指尖在桌案上又敲了起来。
“不,这个信息太有用了!你想,皇上向来对后宫妃嫔、民间女子不假辞色,如今却为一个‘香怜’动怒,还是个从青楼出来的女子,这里头定有蹊跷!”
福存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厉。
“这些年皇上做的哪件事不反常?推新政、重汉人、压八旗,连宗室的田庄都要收走!
满人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倒好,一门心思往汉人堆里靠!
有时候我真疑心,这龙椅上坐着的,到底还是不是当年那个认祖归宗的皇上,说不定早被哪个汉人谋士夺舍了魂!”
陈大受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茶水晃出几滴在袖口,他慌忙放下杯子,脸色发白。
“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夺舍’乃是无稽之谈,传出去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无稽之谈?”福存冷笑一声。
“那你倒说说,皇上为何偏护一个青楼女子?为何放着满臣不用,偏把科学院的差事交给汉人匠户?
他要是没被迷了心窍,怎会眼睁睁看着‘士农工商’的规矩乱套,看着满人的根基一点点被挖空?”
赵启铭也皱紧眉头,虽觉得“夺舍”之说太过荒唐,可皇上这些年的举动,确实让满臣寒心。
他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赵奎,心头忽然一动,上前一步道。
“王爷,若这‘香怜’真跟皇上有关系,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福存眼中厉色更浓,猛地一拍桌案。
“没错!”他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赵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小子立刻回想那‘香怜’的模样,找最好的画师把画像弄出来!
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定然还藏在京城,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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