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均已成年，大学背景
2018年10月14日，秋
宜城市第四人民医院
精神科住院部二楼，上午10点
“滴——”
走廊尽头处的诊疗室发出滴滴的刺耳声，穿插在呼吸声中，安静的病房走廊只有护士站零星立着几个办理住院手续的人。
“小恹，可以帮我把这些东西给你隔壁209的病人吗？”
轻柔的男声传来，刚走出治疗室的年轻男孩顿了顿脚，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轻轻收紧。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十四岁左右，皮肤因为常年不接触阳光透着一种看不见血色的白，久未打理的额发已经快遮住他的眼睛。
他回过头，看向声源处，动作之间脸全部露了出来，眼睛细长，眉毛微弯，几乎长过眼睛，深褐色的眸子轻轻看向了声源处。
叫住他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应该是加了很久的班，眼下还带着些乌黑，白大褂干净整洁，胸口处的口袋上规整的放着俩只中性笔。
俩个人的距离变近，他从对方身上闻出一种对方特有的清香，和医院的药物以及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和难闻。
谢抚恹看着朝他笑的男人，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那人在说些什么，而后快速的回过了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口袋，朝对方点了一下头。
“好。”
说话间，他旁边路过一个女孩，没俩秒，护士抓住了走在他旁边的女孩的手腕，询问了年纪和姓名后带着女孩去了医生办公室。
注意力被分散，谢抚恹一时又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又要做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分心，站在他面前的人又温温柔柔的朝他笑了一下，眼睛向上勾起，眉眼弯弯，出声把他唤了回来。
“那，谢小恹再见。”
他一时没有反应，动作僵硬的接过东西许久，感受着手里的重量才想起来回想对方的身份。
不过很遗憾，他的大脑里，似乎并没有这位医生的信息。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有些许不适，于是他抬起眼皮不甚明显的看了一眼对方胸牌上的名字。
江别。
他的主治医生。
在脑子里回忆到这个信息后，谢抚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出于礼貌他动了动嘴角，朝面前的人撑起了一个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回答对方。
“江医生再见。”
十点半，精神科的护士从护士站涌出，开始挨个敲病房门，不一会儿，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蓝白色条纹病服的人。
这群人似乎没有很明显的分类方式，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男女皆有，看不出共同点。
走廊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他们缓慢的挪动着脚步，时不时站在原地发发呆。
这是他们这一楼人每天必做的一件事——这些病人会在吃完药后被医生强制性的要求集中运动。
虽说是运动，但其实能住进这层楼的人除了最简单的走动，根本没有精力去做其他。
更多的是走动都成问题，甚至在巨大的外物刺激下也无法做出反应的僵硬人。
谢抚恹混在中间，看着走廊上麻木走动的人群，站在自己隔壁的病房看着门牌号上的209，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动作幅度不大，甚至在众多声音的掩盖下不太能听的见。
但他没有再重复上一个动作，只是动了动拿着东西的右手，内心一遍遍预习着递东西的动作。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没有人在，在他挪了挪脚即将转身离开时屋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有些像是玻璃杯落在了地上。
离开的脚步顿住，谢抚恹的大脑在接收到外界给出的“干扰”时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像一个正在执行命令，却被中途打断的机器人，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在原地僵了几秒，直到房间里的人传来声音。
“麻烦稍等一下。”
是位男性，嗓音轻柔，听起来年纪不大。
谢抚恹没再回答，又将脚步挪回了病房门口，将脚尖对准了对方病房门栏处瓷砖前的那条线，数着秒等房间里的人打开门。
空旷的病房内因为头脑晕眩动作不稳，将水杯落在地上的男生轻轻蹲下身，一只手扶着床边，将落在地上的杯子捡起，又从桌面上的抽纸箱里抽出几张纸，盖在被水浸湿的地面上。
他似乎有些太过于瘦弱了，薄薄的一层衣物完全盖不住对方因为弯腰而拱起突出明显的脊柱。
纸张迅速被水洇湿，蹲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抿了抿唇，试图让没有血色的唇泛起一点红，又试探性的扬起一个笑，才踱步走到病房门前。
门外并没有因为等待不耐烦，只是安静数着数的谢抚恹在数到第四十四秒时，面前的门锁“咔哒”一声转动，房间的门被从内往外的拉开。
通过打开的门缝，谢抚恹先看见的是正对着病房门的窗，推拉式的玻璃窗半开着，往外延伸的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球和一盆白色的小雏菊，仙人球上还点缀着些红色的小花，多而密，有些像盖在仙人球上的红盖头。
窗台打理的很干净，即使装着护栏也没有其他病房那样的压抑感，等他把窗台的样子全部记下，他才慢一步的将视线移回了面前站着的人。
病房门已经被彻底打开，那人逆着光站在他身前，他不太适应的闭了一下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抬头去观察站在门里的人。
开着的窗户灌进一阵冷风，吹起了身前这个年轻男孩发顶的发丝，甚至穿过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体，像一只凉凉的手，拨开他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额头。
都说人对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谢抚恹看着屋内的人的第一眼却只是：那人比他高了快一个头，因为微笑，五官看起来也格外柔和，头发软软的趴在他的额头上，看起来很软。
很想摸。很暖和。
紧跟着对方一起出现的是一股温暖干燥的味道，和走廊的消毒水气味不同，也不同于刚刚那位医生身上的淡香，像一层薄薄的阳光，虚虚笼罩着面前这个人，以及他身后的房间。
这股味道出现的有些突然，让谢抚恹以为自己的嗅觉也出了问题。
他又轻轻嗅了一下那股不太该出现在医院的味道，确认那股味道真的存在，而并非他的错觉后，抬起头去看面前的人。
年纪应该在十五岁左右，五官其实不属于柔和型，和他一样穿着全套的病号服，把自己打理的很干净，即使在条件有限的医院也没有灰头土脸和落魄的感觉，只是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给人一种经历重创后没反应过来的感觉。
“不好意思，久等了。”
似乎是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出乎意料，那人看着他先愣了几秒的神，而后朝他露出一个带着友好意味的微笑。
谢抚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东西，将手里的袋子像自己刚刚练习的动作一样，维持着相同的距离和幅度朝对面的人递了过去。
“江医生让我带给你的。”
面前的人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时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摸了摸自己的兜，用空着的另一手接过手提袋，又把刚刚从病服兜里摸出的东西递给了他。
但谢抚恹的第一眼却不是落在对方拿出的东西上，而是对方递东西的那双手。
——手腕很细，还带着些细微的颤抖，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十指瘦长纤细，好像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手背上称得上是密的针孔明显可见，青色的血管清晰，应该是护士很喜欢的那种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对方的脸，然后毫无预兆的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那双墨色的眸子正安静的垂下眼看着他，像平静无波的湖面，没什么情绪，让人觉得宁静，平和。
下一秒，对方又笑起来，让他又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些其他东西。
——“不怕，不怕。”
谢抚恹把看着那人微微张开的手心里的糖的视线移向了那人掏出糖的口袋，才发现对方的兜里隐隐有些亮光，像放着一颗小灯。
并不是刺眼的白光，倒像……夏轻梨卧室床头柜上在黑暗中亮起的暖黄色台灯。
把台灯装在口袋里？
谢抚恹抬头看了眼屋内的人，伸手将这个奇怪的人掌心中的糖也一起抓走了。留下一句话飘在杂乱的脚步声中。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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