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不愧是久居宫中的人物，能在赵佶面前博得信任，讨好人的本事自是高绝。
就他与范希文之间的地位悬殊，居然还能放下身段，把范希文当成真弟兄来处。
“不知范大人准备做点什么？”
“是这样的，官家给了我一些本钱，让我在今年内翻十倍，上交五十万贯给内帑。
但目前看来，或许还有盈余。
我准备向官家请示，今年只上交部分，加上结余的和我的那一份，寻些地，做点别样营生。”
听得李彦眉头直跳。
瞅瞅这小子说的话！
又是官家给本钱，又是和官家一起分钱的，这货纯粹把自己说成了官家的心腹。
那把总管李彦和太尉梁师成、童枢密等放在何地？
偏偏又不能发作，毕竟是真想听听范希文有什么好计划。
“照范大人这么一说，似乎没我什么事。”
李彦冷了神情，手指在茶盏盖子上轻轻摩挲。
显得有些兴趣索然。
“李大人何必自谦呢？下官却是知道西城所治下有田地无数，正愁要大人帮衬。
若是成了，您也要占首功不是吗？”
“首功自然还是范大人的，本官只拿自己该拿的即可。既然已经说到此处，范大人不妨挑明了来谈，究竟要做什么？”
范希文拱手。
“我，魔人范希文，一直仰慕李大人、梁大人、童大人，能与三位大人结交便是一生之幸事。
今日有话，不得不吐，若有冒犯之处，请大人责罚。”
突然的煽情，让李彦缓不过神来。
怎么好端端的，偏要用这种话来迷惑李总管。
而这样的话，其实正是李彦等人平日里的拿手好戏。
但今天从范希文口中说出，确实有些恶心之感。
李彦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强行忍住干呕，又回来坐下。
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范大人说罢，今日之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我准备租一些不算好的土地，用来搞些农业。”
“种地？能挣几个钱。”
李彦自然知道，范希文不会按部就班地搞什么农耕。
他既然抬出了“魔人”的名号，自然会有不一样的谋划。
“大人容秉，我之计划，实则为‘复合式农业’，可以提高蔬菜产量。”
大宋北边一直以来蔬菜供应紧张，菜价只高不低。
若是能产出大量蔬菜，或许并不比种粮食差。
但这并不足以打动李彦。
“关键还有一点，我不占用耕地，荒地也是一样的。”
荒地，李彦手里可太多了。
城西所的做法，早先将汴京郊区的荒地也划做耕地，强行摊给农人，收取税钱。
如此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但荒地只能产出一时的利益，如今却是都闲置下来，若是范希文这冤大头肯接手。
李彦越想越觉得可行。
“荒地没有问题，就是白送你用也无所谓，谈什么租？左右也是为官家办事。”
范希文心中冷笑。
老阉狗，占便宜的心思一点也不差。
“要的要的，到时候大人也好交差不是。不过有两个方案可让大人处境更好些。”
“请讲。”
“一是大人暂不收租金，而是以租金作为份子钱入股，这样可一劳永逸，其余费用自由下官安排。
二是大人少收租金，以部分租金作为出借的本金，至于利息部分如何分配全看大人自己。”
范希文赚钱之术，官家认证，做不得假。
李彦心动。
但第二种方法嘛，看似收益高，实则风险太大。
范希文是拿着官家的钱做事，大内总管借钱给官家，赚的利息归谁不好说。
光是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便足以让李彦全族去三千里外穷游半生。
“范大人又想跟本官开天大的玩笑，我选第一个种。具体的，范大人需来一份详细计划，并且也要呈报官家才行。”
李彦露出了笑意，居然和范希文说笑起来。
但范希文接下来的话才更加令他震撼。
“按下官的计划，一年或可产超千万贯的菜，若是能与军队方面关联，拿到各路官府、军队蔬菜特供之权，估计还能翻上一番。”
大宋冗员问题极重，军队、官府在生活资料方面的开销不是小数。
取得专供权，并非是要一家独供，而是作为朝廷福利下放，费用由国库承担。
对于李彦等核心官员而言，所谓的专供，无非是找个合理的理由，从国库把钱掏到他们腰包而已。
对于赵佶而言，其实也是如此。
大宋文官对皇帝的制约非常大，哪怕有王黼这等小人作为宰相，也不能摆脱清流集团的约束。
眼看国库常年入账，而官家所得甚少，他也心急。
若是开了这个先河，李彦等人又能找到更多的办法，给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在官家面前挣到表现。
因此，蔬菜是否能挣钱，能挣多少，这一刻都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范希文的思路，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在士大夫身上赚油水，而且是理直气壮地赚，简直不要太爽。
“范大人真是少年英才！你这个朋友，我李彦交定了！
不过这个专供之权，我说了不能算，还得找童枢密和梁太尉共谋才行，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等你从北方回来之后，定有结果。”
范希文只以为李彦看重其中的利益，却没想到李彦看重的是这圈钱的手段。
二人一个是口蜜腹剑的小人精，一个是计沉算深的老人妖。
为了各自的利益，达成了共识。
只此一次，看似合作，实则也是交锋。
范希文希望通过此事，能救一部分被城西所害得流离失所之人，满足自己“圣人”的欲望。
说到底，就是范希文不怕隐晦地得罪一些大人物，反正他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就一个字——猥琐地浪！
范希文眼含“变态”的奸诈神情，与李彦如同一丘之貉。
“那届时便静候大人吩咐。”
“范兄弟说的哪里话？无非同求荣光而已，为官家办事，其他不用多说，行幸局、皇城司都是一样。”
“多谢大人教诲！”
李彦哈哈大笑。
范希文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事情。
“对了，还有一事请大人务必帮忙。”
李彦皱起了眉头，这小子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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