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烛火被浓烟熏得奄奄一息，陈美嘉盯着陆展博递来的刀刃，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刀刃上还沾着白天切菜的葱花，在昏暗里泛着青白的光，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陆展博时，他腰间那柄总也拔不利索的刀。
“你以为这是屠龙刀啊？” 陈美嘉的声音比往常尖了几分，尾音却在颤抖。她想笑，却发现嘴角比刀刃还僵。陆展博的喉结滚动，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我没让你砍铐子。” 他忽然抬头，眼神亮得惊人，
“照这砍，手起刀落，不会很疼的，快点，否则谁都逃不了，来吧！”
陈美嘉愣住了。眼前的陆展博不再是那个跟在张凌身后唯唯诺诺的小跟班，他的眼睛里燃着某种她熟悉的东西 —— 那是她在江湖月报上见过的，侠客赴死前的决然。
后院传来 “噼里啪啦” 的爆响，不知是房梁坍塌还是油桶爆炸。陈美嘉忽然想起上个月陆展博帮她捡发簪时，蹲在地上找了半个时辰的傻样，想起他偷偷把张凌给的肉包分给乞丐的背影。她忽然伸手握住刀刃，血珠顺着指尖滴在铐子上，像朵迅速绽放的红梅。
“傻了吧你！” 她骂道，却在陆展博扑过来时，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真当本姑娘没见过世面？”街头，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胡一菲扒着门缝往里看，鼻尖被烟呛得通红：“里边说啥呢？”
曾小贤把耳朵贴在门上，忽然猛地回头：“展博让小陈把他的手给砍下来。”
“啊？这可咋办？” 关谷神奇的菜刀 “当啷” 掉在地上，吕子乔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赶紧进去，小陈要真动手，咱就全完了。” 胡一菲揪着曾小贤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她还真敢砍呐？” 关谷神奇往门缝里瞅，却被浓烟呛得直咳嗽，“哎呀妈呀，赶紧的！”
吕子乔忽然举手：“嘘…… 她说她下不了手。”
众人屏住呼吸，连远处的狗吠都忽然听不见了。
“她要留下来陪他……” 吕子乔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喔？” 胡一菲瞪大了眼睛，忽然捂住嘴，“要是我，我也留下，这样的男人，才叫爷们儿。”
吕子乔急得直搓手：“不行，我得进去问问！” 却被曾小贤像拎小鸡似的拽回来。
“赶紧听听，他们说啥呢？” 关谷神奇又把耳朵贴了上去。
“展博说，只要我不死，就是他们死。” 曾小贤转述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胡一菲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哪个他们…… 这回彻底完啦！”
“完不了，大不了我去顶罪好了！” 莫小贝忽然挺胸抬头，像要上刑场的壮士。
“小贝……” 胡一菲哽咽着抱住她，却听见小丫头在怀里嘟囔。
“我这个表现算好吗？”
“算的算的……”
“那就把礼物还给我吧。”
“啥？”
“你自己说的，只要我表现好，就把那些礼物还我，拿来吧！”
胡一菲差点气笑了：“去…… 里边谈到哪儿了？”
关谷神奇侧耳听了会儿，忽然咧嘴：“人生和理想。”
大堂内，火势已经烧到前厅。陈美嘉看着陆展博胳膊上的血痕，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话本里，英雄救美总要流点血。可眼前的陆展博不是英雄，他的捕快服破了洞，头发被烟熏得焦黄，却还在絮絮叨叨：“我小时候想当捕快，是因为师父说……”
“因为师父说捕快能抓坏人，能保护老百姓。” 陈美嘉接过话头，她忽然发现陆展博的眼睛在火光中格外清澈，像西凉河的水，“我小时候想当大侠，是因为觉得威风。后来才知道，大侠要挨刀，要饿肚子，要眼睁睁看着朋友流血……”
陆展博忽然笑了，这是陈美嘉第一次见他笑出酒窝：“所以我才要当捕快，大侠太远，捕快就在身边。”
天花板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一块燃烧的木板 “轰” 地砸在三步外。陈美嘉下意识把陆展博往身后护，却被他反手拉进怀里。铐子硌得手腕生疼，可她忽然觉得，这副铐子比任何首饰都沉重，也比任何承诺都温暖。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演的假。” 陆展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少年人的骄傲，“但我没点穿，就是想看你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陈美嘉抬头，看见他下巴上沾着烟灰，忽然伸手替他擦掉：“以后啊，你会是个好捕快。”
“我现在不是吗？”
“差得远啦……” 陈美嘉想说 “连铐子钥匙都管不好”，却看见他眼里的火光，忽然改了口，“不过嘛，有胆色，肯担当，也算个苗子。”
火势越来越大，后院传来 “轰隆” 一声，整面墙塌了下去。陆展博忽然把她往门口推：“你先走，我……”
“傻呀你！” 陈美嘉拽着铐子往反方向跑，“要走一起走，本姑娘的排山倒海，还没试过在火里使呢！”
街头，众人忽然看见浓烟中奔出两道身影。陈美嘉在前，陆展博在后，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像两株在风暴中并肩的野草。胡一菲忽然发现，陆展博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铐子，却还紧紧攥着陈美嘉的手腕。
“火…… 灭了？” 莫小贝揉着眼睛，远处的鸡已经开始打鸣。
曾小贤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笑了：“灭了。”
胡一菲看着陈美嘉手腕上的血痕，想骂 “胡闹”，却看见她眼里的光 —— 那是她当年看见曾小贤时，自己眼里也曾有过的光。
“疼吗？” 陆展博指着她的手。
“疼。” 陈美嘉忽然笑了，“但比被你铐住时，舒服多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大概是张凌回来了。陆展博忽然挺直腰板，像真正的捕头那样站得笔直。陈美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说的 “捕快就在身边”，忽然觉得，江湖很远，同福很近，而有些东西，比大侠的虚名更实在。莫小贝拽着胡一菲的袖子：“礼物……”
“不给。” 胡一菲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但这个可以给你。”
盒子里是枚铜指环，原是衡山派的掌门信物。莫小贝眼睛一亮，却发现指环上刻着 “以义为剑” 四个字，比她想象的朴素得多。
“等你真的明白这四个字，再戴吧。” 胡一菲摸了摸她的头，抬头看向渐渐泛白的天空。
火灭了，天亮了。同福客栈的断壁残垣里，陆展博蹲在地上找陈美嘉的发簪，曾小贤开始收拾满地狼藉，吕子乔在灰烬里翻找书稿残页。陈美嘉望着天边的启明星，忽然觉得，这场火劫不是终结，而是某个故事的开始 —— 关于捕快与大侠，关于成长与担当，关于在烟火气里浮沉的真心。
而远处，张凌的灯笼越来越近，照亮了陆展博捡回的发簪，那上面还沾着他昨晚没吃完的桂花糖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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