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默山没想到爷爷仅仅靠收音机就对养老行业了解得这么透彻，可见爷爷是听了多少次收音机。他针对爷爷提出的问题说，居家养老当然是最好，但总有些家庭要进养老院的，各有各的原因。
爷爷问黄默山，知不知道国家对于创办养老院，有多少种补贴？黄默山答不出。
爷爷说：“一共有11种，你们年轻人懂上网，你自己查去，不过有不少项目要看运营的成绩。如果都能拿到，100张床位的补贴，有可能会补助上百万。”
“那个，得有关系吧？”
“算你聪明。”爷爷呵呵笑着，“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你懂的。你先和你爸谈谈，看他啥态度，如果他有一半支持，我就可以给你撑腰；如果他完全反对，我就不用开口了。”
黄默山从爷爷房间出来，直接上了楼。到了自己房间，他关上门，和季虹微聊。他把爷爷的话向季虹复述了一遍，引得季虹也对爷爷夸赞不已：“你爷爷对养老行业这么了解，说明了他真是没少听收音机，另外，他对老人有那么一份特别的关注。”
两人当下交流了各种看法，认为创办养老院没什么阻挠，只要钱多，敢投资就行。对于他们俩，关键得看黄迈，因为季虹的手里目前不到一百万，还差一大截。根据卖课程的周期收益来推算，再过一年也未必能有两百万，因为后期买课程的不如先期的多。
“这个要从长计议，咱俩先留心着。如果你爸不支持，只能先放下。明天早上麻烦你起个早，把我爷奶送回老家，我在宿舍等你。”季虹跟黄默山打过招呼后，两人结束谈话，她早早睡了。
季虹把爷奶送回老家后，大伯和姑姑要和她分摊费用，被季虹拒绝了。季虹说：“我读这个专业，就是想报答你们的，谈啥费用！”
大伯和姑姑望着精神和气色都变好的奶奶，心情大好，可劲儿地夸季虹。爷爷自豪地说：“虹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腰贴，贴在腰上热乎乎的，我的腰椎间盘突出症啊，好多啦！”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黄默山内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自己家虽说是别墅，却远没有这样的温馨场面。父母不和、爷爷瘫痪、父亲常常不在家……自己的家，季虹如何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季虹几乎认定了他父亲是当年的肇事者，他能有什么证据去推翻呢？不！他得质问父亲，誓要弄个水落石出！
当晚，黄默山决定问问父亲。说来也巧，他爸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竟然回家了。
黄默山支走母亲，说有事和父亲单独谈谈。
房间里，黄迈看着儿子，像看外星人。这种行为，黄默山在他面前还是第一次。“你想跟我说啥，神神秘秘的？”
黄默山先是诉了一阵子苦，说干陪诊太累，他不想这么干下去。
“我就说嘛，”黄迈点上一支大天叶，“我当初就不支持你干，咱家住别墅，你去当服务员……”
“爸，”黄默山截断黄迈的话，“我现在想当老板，咋样？”
“好啊！当老板好啊，我儿子咋能给人家打工呢。说，你想干吗，不要再做赔钱的生意哟，我不会再盲目地支持你了。”
黄默山于是把创办养老院的想法跟父亲说了。
黄迈沉吟半晌，问：“这个项目可以，不过投资100个床位得好几百万，还是中端设备，要是做高端，上千万也很正常，我也了解过。这么大的投资，你怎么想到这上面来的？你可真敢想！你觉得我会支持你吗？”
父亲的反问让黄默山心里没底。他看着大天叶的烟雾一圈一圈从父亲的嘴里冒出来，心想，这一百块一盒的烟你都舍得吸，给儿子投资干吗不舍得？
“是这样的，我和季虹合伙干。”黄默山看着父亲微微眯起的眼睛说，“季虹手里有一百万，听我爷爷说，如果经营半年后各方面业绩优秀，关系到位的话，可以拿到国家上百万的补贴，这样算的话，咱们的投资也没那么大嘛。”
“啥？你爷爷？你和你爷爷也谈了这个？”
“我昨天陪他拉呱，说着说着就聊到这上面来了。我爷爷也说项目不错，就是投资大，回报慢，长期看可以，如果想快速赚钱，不容易。”
“想靠这个赚钱呀，”黄迈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就不能想着慈善公益啥的，如果抱着为老人做好事的心态，各项都弄一流的，好设备好环境的搞，护工也请一流的，那开支就大了，搞不好屁股大过头，只会亏钱。那些小规模的养老院反而好赚，因为设备差，开支低，入住条件也低。明白吗？”
黄默山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就创办养老院的理念上，他和季虹还没仔细沟通。不过以他对季虹的了解，单单靠养老院来赚钱而不是出于对老人的关怀，怕不是季虹的初衷。
“从前景看，创办养老院，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落后，单看目前国家政策的支持就能明白。我想，只要努力去做，尽量让100张床位都是满的，总不至于亏钱吧。设备用好的，收费可以提高嘛。”
“你不懂。”黄迈说，“三年疫情搞得国民经济下降很厉害，很多人生意做不下去，都在捂着口袋过日子。你以为家家都那么有钱呀？但凡高端点儿的养老院，那都是有钱人才去的，市级以下的养老院，月消费超过4000块就很难住满。”
黄默山说：“我和季虹决定考察考察，至少考察十家以上，数据是数据，自己考察的是最真实的。如果考察后确实能做，你会不会支持我？”
黄迈吐出一口烟圈：“你先考察吧，我也需要好好了解。几百万的投资不是玩儿，咱家的生意现在都不行，赚钱不容易，不能乱投资。”
“生意不行挪柜台呀，改改行不是正好吗？”
“你懂个屁，”黄迈斜了儿子一眼，“隔行如隔山，等你摸明白了，钱也丢了，哪儿那么容易。你是不是被那个季虹洗脑了？我不认为你能想到这上面来。”
听父亲提到季虹，黄默山的心一阵震颤。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他不想再憋着了。“这个季虹啊，确实鬼精，他在你身上还有个推断呢，你想不想听？”
“我？在我身上？”黄迈的上身不由得往前探了一探，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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