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天已亮。
穆青离终于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天一夜。
本以为不看不听不想，就能像往常一样。
可她却密密麻麻地长到了他眼里、他耳里、他心里、他脑海里，他每一次的呼吸里……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今日，终于可以去见她，连空气都比以往更新鲜。
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他走进她在的地方。
刚好，舒林颂也在，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不多不少、整整齐齐地聚在了早晨的餐桌上。
……
舒林颂依旧黏他。
穆青离把她抱在腿上，给她喂饭，表情认真而专注。
舒林颂却是个小话唠，吃一口便要说句话。
“爸爸，你昨天怎么没来找小颂？”
穆青离低声回道:“爸爸昨天有事。”
“那你以后能不能天天都来陪我？”
穆青离看着她一脸期盼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意，却又不得不哄她，“只要有空，爸爸就来陪你。”
舒林颂立刻开心起来，忙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那我们拉勾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约定好了，爸爸不能骗小颂。”
穆青离看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默然片刻，才轻轻点头，回了她一个字。
“好。”
“爸爸真好。”舒林颂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
穆青离愣住，一颗心瞬间柔软的不成样子。
他从没想过，敲碎他冰冷的壳，释放出最柔软的自己，只需要一个孩子！
送走舒林颂后，舒明月正准备上楼，穆青离却叫住了她。
“我能跟你一起吗？”
他的声音低缓，夹着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舒明月回身看他一眼，“你要看着我工作？”
“嗯。”他点头。
舒明月指指他空空如也的餐盘，“你不吃饭吗？”
她注意到，刚才他一直在给小颂喂饭，自己根本一口没吃。
“我不饿。”
又是不饿？自从他来到这里，舒明月就没听过他说饿了两个字。
而且，每餐都吃的很少。
她想了想，走过去拿起他的餐盘，每样菜都盛上一勺，最后装了满满一盘放在他面前。
“你吃完才能上楼。”
“你去哪儿？”穆青离不看餐盘只看着她。
舒明月怀疑她如果先上去，他大概也不会好好吃。于是，她大咧咧往他对面一坐，说道: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看着你吃。”
穆青离这才把视线移到餐盘上，拿起勺子开始吃。
其实，没吃几口就饱了，但他没有停下。
舒明月一直看着他，等他吃到一半时，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他看起来完全就是在强吃硬塞，看得人一点食欲也没有。
“你是不是吃饱了？”
他“嗯”了一声。
“那还不停下，你要把自己吃死啊？”
穆青离抬眸看她，眼睛里隐隐藏着几丝委屈，“因为是你盛的，不想浪费。”
舒明月无语瞪他一眼，随即叫阿姨来收拾桌子。
这就是她不太敢跟穆青离单独相处的原因。
因为他不像盛司阳那样单纯，也不像温荇之那样理智想的开，他敏感又固执，似乎只要他认定的事，撞死在南墙都不会回头！
明明看上去是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可舒明月从他这里感受到的皆是浓烈与厚重。
她本以为时间是个神奇的魔法师，会把浓重的变浅淡，浅淡的化为烟。
这么多年过去，谁还会对曾经一段短暂的恋情念念不忘呢？
即便没有忘记故事里的人，也会忘记曾经爱的感觉。
要不然，不是很奇怪吗？
对旧故事念念不忘，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点新故事吗？
刚开始，她觉得他和另外两位都不是沉浸在旧故事里的人。
所以，这段时间，舒明月是拿他们当朋友来处的。
他们三个是孩子的爸爸，这辈子也不可能脱离这层关系，既然无法当陌生人，做朋友就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她早过了与人谈情说爱的年纪了，也不可能在小情小爱上浪费时间。
其实，她更希望这次重逢时，他们每个人都是已婚，最好还有一堆孩子，这样就不会扯出太多麻烦。
孩子多了不稀奇，他们就不会专注于这三个娃，她又不准备让三个娃与人争家产，所以，彼此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最圆满了。
这么想着，又觉得也不一定，如果他们已婚有一堆孩子，说不定她和三个娃正在被追杀。她虽然不去争抢，但人家不一定信啊。
唉，还是麻烦。
算了，就现在这样吧。
她当初就说过，想做的事就大胆的去做，剩下的交给报应。
反正做都做了，报应来了能咋地，就面对呗。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无奈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的报应之一。
因为，她发现，他好像就是沉浸在旧故事的那个人！
舒明月想，她得试着找到一种与他相处的适宜模式。
……
两人到了二楼画室，舒明月就去摆弄自己的颜料，任穆青离一个人随便溜达打发时间。
然而，穆青离并没有到处溜达，他就在离舒明月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看她作画。
舒明月作画时一向全神贯注，脑子里、眼里都只有面前的纸笔与颜料，丝毫未在他身上分出半分心思。
穆青离此刻却与她全然不同，因为他没有半分心思是放到别处的，整颗心全在她那里。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房间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清楚的看见，光束跳到她身上，轻轻描摹她黛丽的眉、她清透的眼、她细巧挺秀的鼻、她红润饱满的唇、她微微上扬精致的下巴……
直到她周身溢进这团光里，朦胧中，看起来有一种柔和不真实的美。
不知为何，有两个词突然闯进穆青离的脑袋。
水中月，镜中花。
只一瞬，他便摇摇头想将它们赶走。
他不喜欢这样的词。
他在心里默默又补了三个字。
眼前人。
对，这才是他喜欢的。
从晏京走到这里他用了五年的时间，那从这里走到她心里要用多久呢？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多久都没关系，大不了——
就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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