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都知道了。江卓年的敏锐是他较于常人的优势之一。
他也许在前阵子就察觉了她的不同，只是他纯粹以为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到位。
现在他应该明白，她为什么会拧巴。因为她不会让自己被现实打倒。
真千金也好，假千金也罢，只要她是许一柠，她就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
事到如今，她觉得欠江卓年一句抱歉。他曾用心对她，认真经营他们这段关系。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许一柠接过他给的热饮，喝了一小口，红枣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一丝丝甜一丝丝暖。
这么细心。挺难得的，对江大少来说。
希望以后他能把这份细心呵护用在值得的人身上。也希望他能幸福。
矫情的话她不会说，该道的歉是一定要道的：“对不起，江卓年。”
“对不起什么？”江卓年的声音很沉。
“对不起很多，包括所有你在我身上投入的真心，而我对你的敷衍。”许一柠不会以为他不懂。
江卓年头一次这么挫败。如果仅仅是感情，他可以不顾一切去争取，可许一柠的残忍在于，她预判他所有的想法和应对。
她不止是感情上对他无意，她连自己的身世都可以舍弃。
如果说几个小时前她是被动跟他摊牌，那么现在就是她主动摊牌，好像一心要把她过去的二十五年彻底切割掉。
她明知道只要她不起这个头，只要她不挑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个身世秘密。
她明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可她却反其道而行。
她不是商人吗，她不是重利吗？为什么她会走这一步？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他认知里的她，根本不会做这种蠢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同他们这种家庭，所谓的同情心早就在被确立为继承人后，在一个个的商业案例中被磨灭掉。
有但不多，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写照。
许一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既定的赛道上走得又稳又好，她完全没必要没苦硬吃。
江卓年才发现，他从未真正认识许一柠。这样的她，果敢决绝，遗世独立，他要怎么争取？
她早就给他划分好不同的世界，她禁止他过界。
“许一柠，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有没有一刻，你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还是你一直主导的，就是这个结果？”江卓年没办法想象，她从头到尾都在演，而他连她的无心演出都甘之如饴。
她说他们翻篇的那一吻呢？也是她的演技吗？
许一柠不会告诉他谁是剧情里的男主女配，但她可以告诉他，她曾想过商业联姻，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江卓年，我追你的时候，确实是冲着结婚去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江卓年不能释怀，他目光如炬，“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觉得现在知道真相的他们，会很好吗？”
“我回答不了你好不好这个问题，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仅此而已。”为自己争取到时间和资本，她认为已经很了不起。人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
要这么多，也未必有命享受。如同原文里恶毒女配的下场。眼看什么都得到，便是什么都失去。
人活于世，谁不是一边得到一边在失去？
她愿意放弃不属于她的，前提是她护好了她所拥有的。
换个方式，不代表她就不是许一柠了。
江卓年忽而笑了，到底是他太自信。他早就知道，许一柠不能轻易被定义，也没有固定模式可套用。她一直让他爱而不得，从前到现在，总是如此。
就像一个永远画不到圆满的圆。
承认吧，江卓年，你其实早就对她上心，只是你高傲的自尊在蒙蔽自己。
哪有什么一眼万年，不过是越积越深的执念。
而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江卓年微眯着眼，哪怕到这一刻，他也不想认输：“许一柠，你是不是认为，我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就该走一条利益至上的路？你都能走出一步谁都想不到的棋，我难道就不能？我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我不是非要哪个世家哪门高户的小姐当未来皇后。你觉得你的身世能影响我的选择？”
许一柠轻轻叹气：“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游戏规则，你我都懂。”
“既然懂，你凭什么先退出？我就这么不值得？”江卓年几乎是低吼出声，那些不甘他已经拼命在控制，但他忍不住啊。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就这一阵子，这年头如他们这般，船过水无痕再寻常不过。
可他自己知道，他蓄谋已久。那暗地里疯狂滋生的情愫，他要多用力才能在她面前不泄露。
江卓年坐下来，锋利的眉眼此时更显戾意，他将她手里的热饮拿开，然后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让她挣开，“许一柠，你姓唐也好，姓别的什么也好，你在我眼里唯一的意义，是我想要的女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个性，从前我想改，我想迎合你，但没有任何作用。现在你要做你自己，那我也做我自己。我虽然没有耐性，但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耗。”
许一柠觉得他有点疯，不过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他确定他能跟她耗？
在真千金回归后，剧情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他愿意耗她阻止不了他，同样，她怎么走也与他无关。谁也奈何不了谁。
“江卓年，我劝不了你放弃。但我可以换种方式告诉你，比起耿耿于怀只差一分就满分，我更不会忽略我得到的99分。”
许一柠挣开他的手，“你现在可能认为我已经没有了99分，但无所谓，满分线也好及格线也好，都由我说了算，懂了吗？”
他们看着对方，似僵持似对峙，直到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许一柠看到了唐晚月的母亲韩素娟。现在应该说，她的母亲。
她的眼神太过灼热又震惊，似乎还有无措，想靠近又生怕惊扰的无措。
江卓年拧紧了眉，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到他和许一柠的任何时刻。只是，现在他好像需要顾忌一下，就像曾经顾忌着许太太那样。
许一柠怎么适应，他就怎么适应。没有任何问题。
他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你想当谁的女儿都行，我对他们的称呼只因为你而变。”
许一柠下意识回了句：“或许到时你连称呼我都要变成某太太。”
江卓年面黑如墨，隐隐的怒意升起，“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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