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兆华道：“你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实在不行，我找个年轻小伙顶上。你有了时间，让你儿子带着去县里的医院再看看。”
沈纪摇晃了下手掌。
“村里的账我管了20多年，一时之间怎么放得了手。”
“而且我去检查过，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子，好不了啦。”
“最近我去孙叔那要了些中药，吃过后身体比以前爽利了不少。本来想今年退，现在看着，干到明年应该不成问题。”
胡铁洋在旁边提议道。
“沈叔，你看我怎么样？”
“要不要我从今年开始给你打下手，好慢慢接过你手上的活？”
胡兆华对着他后脑勺来一手刀。
胡铁洋脑壳都被震麻了。
只听他爸骂骂咧咧，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
“你就死了这颗心吧，你老子我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你还来给我惹麻烦。”
胡铁洋委屈。
他才没他爸说得那么不中用。
沈纪见他俩父子互动，忍不住笑。
“好啦，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
胡兆华和他对了一眼，勾了勾唇。
“我心里也有一个，不知道你和我想的有没有碰一起。”
沈纪道：“那么一起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脱口而出。
“顾宗年。”
“傅霆烨。”
胡兆华听到他提傅霆烨，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扶了下额，无奈道。
“你说别人我都能理解，怎么偏偏选了那小子？”
沈纪也惊讶道。
“顾宗年和林家的闺女背地里乱搞男女关系，这人品明显不过关，你又怎么会继续对他委以重任？”
胡兆华不乐意了，义正言辞道。
“顾宗年虽然在这件事上，让人失望。可他脑子快，主意正，的确是个人才。”
“小年轻嘛，碰到女人把握不住，犯了错误，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纪心思要比胡队长缜密，他面色平淡地道。
“我不这么认为，见微知着，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到他是一个极善于伪装的人。”
“把事情交到这种人手上，我不放心。”
胡兆华这就不同意了。
但他知道和沈纪争执没有意义，反问道。
“再怎么说，他也比那个傅霆烨强。我是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
沈纪苦笑，“你当时管教他，他驳了你面子，所以你对他印象不好很正常。”
“现在傅霆烨已经成家，跟着基建队干活也成了个熟练手，他的性子早不像原来那么浮躁了。”
“他刚下乡那会，我借调的三个知青里，他的计算得最快，最准，他不仅看得懂咱们的各种会计科目，表格，账目明细也做得特别漂亮……”
胡兆华连忙打住他继续说下去。
“不行，你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还在知青点揍了人，像他这种不利于团结的，我绝不会交给他任务。”
沈纪叹了口气，“算了。”
“我这身子骨还能继续干一年，等明年，再来看看这两位的情况吧。”
他们收了话头，将粮仓的大门关上，锁好。
不远处的晒谷场，一条大黄狗蹲在树荫下乘凉。
他是专门牵过来看守粮仓的。
现在见到熟悉的人，立马吐着舌头欢快地摆尾，看起来就很机灵。
-
过了几天，傅霆烨跟着一块去送粮。
大队长借了车，让村里的几个劳动力一块去。
同时，南山村和莲花村生产大队的人也来了。
胡兆华忍不住去攀谈。
问了才知道，南山村减产了将近3成。
“每年我们那都要遭难，本来收成就不好，结果临了秋收，还给我压垮了那么多水稻。”
“收成不好，村民们分到的粮食就少，清点出来后，大家也是怨声载道。”
胡兆华安慰道，“好在，再难也难不过三年困难时期，乡亲们家里有口粮，撑一撑也就过去了。”
他们站在外头抽叶子烟。
工作人员在旁边解开袋子，检查粮食的质量，查看颗粒是否饱满。
突然，街道外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一道警车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保安亭的人瞅了眼外头，笑着道。
“没事没事，抓投机倒把的，继续搬粮食。”
路人匆匆离开那条街区，一个个都低着头，就怕被巡视的警察抓住检查，当做同伙。
黄显荣站旁边不由发出一阵唏嘘。
“烨哥，还好咱们四个月前就收手不干，立马下乡插队来了。”
“不然的话，再待下去，你大伯母肯定会举报你，让警察把你也抓进局子里。”
傅霆烨嗤了声，不置可否。
但他们的对话，却流到了胡兆华耳朵里。
他没想到傅霆烨居然还做过这种勾当。
想到沈会计对他的评价，胡兆华心里再次否定了傅霆烨当会计的打算。
同时，陌仟家里头也闹翻了天。
三个警察冲到了他家，一口咬定他参与投机倒把，不由分说，其中两人便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衣服、碗筷、针线、煤炭饼子、各种布票粮票工业票全都倒了出来，挪了位置。
好在陌仟早两天清了东西，这才没被抓到把柄。
周一闻脸色铁青，郑重道歉。
“看来是我们误判了线人的情报。”
“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最近有一批收音机流入市场，我们一时心急，这才做了这种错事。”
陌仟额头上下了几滴冷汗，面上仍旧镇定。
“没事，只要解除了误会就好。”
“现在，我是洗清了嫌疑吗？”
周一闻直勾勾地盯着陌仟的眼睛，在发现他依旧处变不惊之后，顿时脸上带笑，点了点头。
“当然。”
他露出抱歉的神色，“这翻出来的东西，要不我们再帮你放回去？”
陌仟哪里敢劳烦他们，连忙摆手。
周一闻再次致歉后，随即带着队离开了。
一位年轻警官问：“老大，抓到的人都招了，这次就只翻他东西，不把他抓去局子里审问吗？”
周一闻换上副严肃的表情。
“先不打草惊蛇，回头找几个人盯梢，今天过后，他肯定会去处理掉收音机生产线，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他们乘坐警车回去。
周一闻注意到了在抽红双喜的傅霆烨，只觉得他气质不凡。
他还是头一回在县里见过长这么高的男人，看起来是个好苗子。
傅霆烨勾了勾唇角，百无聊赖地碾压了香烟头。
虽然他不希望陌仟被抓进去，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过贪婪，终将引火烧身。
黄显荣见他抽完了烟，犹豫道。
“烨哥，你说我要不要在年前就和桂花把婚事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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