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村的议事堂内,气氛凝重。
几位村中长老正襟危坐,脸上带着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八重樱跪坐在主位,眉头微蹙。
“巫女大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指责,
“自从您将那个来历不明的白发少女带回村子,村外就屡有妖物异动!昨夜更是有数头妖兽试图冲击结界!这难道不是她带来的灾祸吗?!”
“没错!”
另一位长老附和道,
“那少女发色奇异,绝非常人!定是她在山中引来了邪祟!必须将她处置,以平息神明之怒!”
八重樱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坚定:
“诸位长老,德丽莎是我在山中救下的,她昏迷不醒,身受重伤,与妖兽袭击并无直接关联。
救助伤者是身为巫女的职责,我们不能因此就断定她是灾祸之源。”
“巫女大人!您太仁慈了!”
先前那位白发长老提高了音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了村子的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隐藏在暗处的绯狱丸看准时机,将一股充满恶意的意念灌入长老们的心中,同时也在八重樱的脑海低语:
‘看吧……他们都在害怕,都在指责你……你保护那个外来者,就是在与整个村子为敌……卡莲不在了,没有人会理解你,没有人会支持你……你只会带来不幸……’
受到蛊惑的长老眼神变得愈发偏执,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吼着说道:
“就算她不是妖女,那祭祀的时间也快要到了,不如将她献祭给神明,以求雨水,平息灾厄!”
“祭品?!”
八重樱瞳孔一缩,霍然起身,
“不可!我绝不同意!”
就在这时,议事堂的拉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刚刚换好衣服、循着声音找过来的德丽莎,正好听到了“祭品”二字,她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要把我当成祭品?!”
德丽莎气得浑身发抖,湛蓝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凭什么要因为我没做过的事情被献祭?!”
她的突然出现和质问,让议事堂内的长老们一阵骚动。
“妖女!你还敢出来!”
“就是因为你,村子才不得安宁!”
“把她抓起来!”
几个情绪激动的村民甚至开始对德丽莎推搡、辱骂,朝她扔小石子之类的杂物。
“住手!”
八重樱厉声喝道,想要阻止混乱的场面。
德丽莎灵活地躲闪着扔过来的东西,同时据理力争:
“我不是妖女!你们讲不讲道理!是八重樱救了我,我只是想养好伤就离开!”
混乱中,不知是谁扔出了一块稍大的、用于镇纸的石头,直直地飞向德丽莎的面门!
德丽莎下意识地侧头躲过——
那木块带着力道,越过德丽莎,“啪”地一声,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正要上前保护德丽莎的八重樱的额角上!
一声闷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八重樱的动作顿住了,一缕鲜红的血液从她光洁的额角缓缓滑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议事堂内所有的争吵、推搡、叫骂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争论,到此为止。
只剩下八重樱怔怔地站在那里,温热的血液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洁净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
那冰冷的触感和疼痛,似乎远不及此刻心中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
......
夜晚,清冷的月光洒落大地,八重樱仰起头中,任由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躯。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粉色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水珠,微微颤动。
自从议事堂那场冲突之后,她的脑海中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那个冰冷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回响。
此刻,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和伪善的怜悯:
‘你是在为那些死去的村民祈祷吗?真是慈悲的巫女大人啊……’
‘这个村子,真是不幸啊……昨天,村东头的三口之家,全都饿死了,像干瘪的麦秆一样躺在冰冷的屋子里。前天,是五个进山采药再也没能回来的年轻人,恐怕已经成了熊怪的腹中餐了吧?还有上周,那十八个……啧啧,饥荒、疾病、妖兽……死亡如同影子一样笼罩着这里。’
声音细数着村庄近期发生的惨剧,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八重樱的心上。她放在水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你想要保护这个村子,对吧?你深爱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声音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
‘明明,保护它的方法很简单,非常非常简单……就像以往一样,只要献上‘祭品’,向神明祈求……雨水会降临,饥荒会缓解,妖兽也会退去……’
‘为什么还要犹豫呢?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不必要的痛苦和责任?’
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充满蛊惑力,如同恶魔的呓语:
‘让我来帮助你吧,樱!让我赐予你撕碎一切阻碍的獠牙!让我赐予你斩断所有痛苦的利刃!让我赐予你不再需要独自面对黑暗的……真正的力量!’
‘接受我吧!将这些无谓的挣扎和痛苦,都交给我!!!’
“不……不行……”
八重樱猛地睁开双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她用力摇了摇头,
“我不能……不能再……”
她低声呢喃,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努力保持着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
清冷的水似乎也无法驱散那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
就在这时,浴室的拉门外,传来了一个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男性声音。
那是她的父亲,也是八重村的村长。
“巫女大人。”
村长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也打断了八重樱与内心声音的抗争,
“深夜打扰,但……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不安,饥荒和妖兽的威胁迫在眉睫。祭祀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为了村子的存续,请您……尽快做出决定。”
门外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是继续固执己见,庇护那个外来者,眼睁睁看着村子走向毁灭……还是履行您作为巫女的职责,拯救所有信赖您、依靠您的村民……”
“选择吧,巫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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