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店包厢里。
刘和坤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周明德，笑道：“周队长，这顿必须我请！要不是您来得及时，我和小李兄弟怕是得让那帮混混扒层皮去。”
“这没什么，”周明德抿了口酒，姿态端正：“王大刀是黑市头目豢养的恶犬，我们盯他很久了，还得感谢你们及时给我父亲打电话提供了情报，让我抓了他一个现行呢。之后一段时间，他肯定会消停不少。”
说着，周明德却叹了口气。
刘和坤早已是厮混在生意场中的人精了，见状立刻捕捉到对方的一场，忙问：“周队长为什么唉声叹气？警告了王大刀，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王大刀的事是暂时解决了，我是发愁队里的其他事情。”周明德笑了笑，却像是不愿和二人多说什么。
李文轩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刘和坤的大腿，示意他不必多问。
紧接着，又是一轮推杯换盏。
待得酒过三巡之后，周明德神色微醺。
他说道：“今天喝得尽兴，自从关口那边接了个大案子之后，我就再也没这么痛快过了。两位，我敬你们，感谢你们给我这个痛痛快快喝一顿的机会！”
周明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文轩二人各陪一杯。
这时候，一直显得安静的李文轩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关口遇到了什么急难险重的案子，让周队长这么发愁？你主要负责文物稽查工作，是不是和文物有关？”
按道理来讲，周明德是文物稽查队队长，他父亲周教授是相关专业泰斗，工作上的事儿，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别提了，”周明德摇摇头：“半个月前，我们队接到举报，抓获了一群走私倒卖文物的贩子，还缴获了一批赃物。原本是要请我父亲出山，对赃物进行鉴定，结果那群贩子里有一个人是他曾经的学生！”
周教授和周明德本就是父子，犯罪嫌疑人又是周教授的学生，三个人关系牵扯太多，已经构成了稽查案件过程中的回避关系。
因此，周教授不便参与文物鉴定。
那批文物已经搁在稽查队很长时间了，找不到合适的专家前来鉴定，案子就无法了解。原本稽查队的破案率很高，现在却生生被这案子拖了后腿。
而关口本就有同事想跟周明德争稽查队长这个职位，现在更是以这件事为理由对他咄咄相逼，大有逼他退位让贤的架势！
让这事儿闹的，周明德当然笑不出来了。
听完周明德的倾诉，李文轩刚要开口，却听刘和坤抢着说：“周队长，您好人有好报，刚才帮了我们小李，现在小李兄弟该帮你了。”
哦？
周明德抬头，微醺的眼神露出询问之色。
“周队长可别小瞧了小李，他虽然年轻，但是眼力丝毫不逊色于上了年纪的专家。上次他去我家，一眼就从废弃木材里相中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海南黄花梨，后来在文物拍卖会上更是一展才能啊，帮我识破了赝品不说，还……”
刘和坤说着，忽然想起捡漏这种事情不便大肆宣扬，小心隔墙有耳，给李文轩造成祸事。
“反正小李的眼里好得很，堪称黄金瞳哦！”刘和坤最后说道。
“刘老板！”李文轩碰了碰刘和坤的酒杯，无奈道：“周队长是办大案的人，咱们这点雕虫小技就别显摆了。”
刘和坤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吃菜。
片刻的沉默过后，只见周明德忽然放下筷子，从公文包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小李同志，你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尊三足鼎立的青铜爵，在镁光灯的照射之下，连上面的纹路都纤毫毕现。这个年代，彩色照相技术刚流传不久，稽查队就用上了，看来是真有钱。
李文轩接过照片，端详片刻。
在周明德的注视下，他开口：“照片里的铜器，是西周时期的形制，保存非常完好，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真要鉴定还是得看到实物，以触摸为主，眼见为辅。”
“那上面的纹饰呢？”周明德剑眉一挑，显然是来了兴趣。
“纹饰很符合西周早期的文物风格。不过——”李文轩突然把照片凑到灯光下，“铜锈的颜色看上去太沉闷了，不太像集中于陕西一代出土的西周文物。”
“好眼力！”
周明德猛地拍案，震得桌上碗碟叮当作响：“这尊爵是去年海关查获的走私品，六个专家分成两派吵了半年。有人说是河南作坊新烧的，有人咬定是陕西老坑出的土货。”
没想到李文轩还能通过照片，隔空鉴定。
刘和坤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中张大了嘴巴。
李文轩啊李文轩，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小李同志，”周明德再次对李文轩伸出手，这次眼神里多了几分尊敬之色：“之前我父亲曾经向我推荐过你，那时候我太狭隘了，以为父亲是急病乱投医，现在看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正式邀请你加入稽查小组，请问你愿意吗？”
“承蒙周队长不嫌弃，我愿意试试。”
李文轩回握周明德的手，二人面露惺惺相惜之色。
这时候，饭店包厢门被突然推开。
身穿稽查队制服的年轻人满头大汗，急吼吼道：“周队，不好了！张超那边又去领导面前上眼药，说您因为周教授回避关系的原因故意搁置文物倒卖案。现在大领导动怒了，说限您三天内给他个交代。”
周明德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折回来。
对李文轩道：“兄弟，明天上午九点，省海关办公厅，跟保卫科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放你上楼。千万别忘了，帮老哥这个忙。”
话毕，这才匆匆离去。
刘和坤给李文轩竖了个结结实实的大拇指：“兄弟，你牛啊，你要成省厅的贵客了！”
想当省厅的贵客，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是机会总是和风险并存，李文轩愿意尝试。
他向刘和坤举了举杯，笑道：“那就借刘老板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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