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其实早就在兰舒的意料之中。
她虽说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直面对方的态度时，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阵怒火。
毕竟自己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他们居然毫不知情，这样的父母，对自己的女儿都不负责，还指望着对其他人负责吗？
中年女人伸手接过兰舒递来的收据，接着从包里翻出一堆零散的零钱，仔细数了数，凑齐一百块，递了过去。
“我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送我女儿去医院垫付的医药费，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但那三千块的抢救费，我是一分都不会出。那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救他干嘛？”
见不得光的东西？
兰舒攥着钱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这意思，这孩子就算救活了，我们家也不会要，谁乐意要谁要去。”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大姨见状，情绪激动地一把扯过兰舒的手，几步冲到女人面前，怒声斥责道：“你女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托生到你们家！年纪轻轻怀孕了，你们不管不问，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不救也不养，像你这种人，下雨天打雷都得遭老天爷劈！”
话音刚落，天空适时地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雷声从天边轰隆隆地响起。
中年女人抖了一下，随后马上恢复好心神，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管别人家的闲事干嘛？是我让你们送晶晶去医院的吗？是我让你们救那个小孩的吗？”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吵了！”学校老师匆匆赶来劝架，“顾晶晶刚被推进病房，你和你爱人是不是先去看看啊？”
老师一边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神里满是不满，又歉意地看向兰舒 。
早上情况紧急，本只是麻烦兰舒帮忙把顾晶晶送往医院，谁能料到事情竟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无辜的兰舒被硬生生扯进这摊浑水，让原本就乱如麻的状况，变得乱上加乱。
学校联系顾晶晶父母时，双方也是极其不配合，要不是考完试后校方找到了他们的单位，今天医院他们也是不会来的。
所有人跟着护士往病房走去，顾晶晶的父母稳站一条战线，顾父的脚步最慢，拖拖拉拉地落在人群最后，嘴里还不停地埋怨着学校。
“这件事，学校的责任最大。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你们老师却不好好照管，对学生的情况毫不关心，才闹出了这档子丑事。学校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学校的两位领导和随行老师听到这话，纷纷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父。
走在最前面挽着低发髻的女领导，眉头紧紧皱成了个“川”字，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顾晶晶爸爸，你这话可就没什么道理了。学校主要负责孩子的学业，放学后孩子的私人生活，学校实在没法监管。而且在生活方面，家长不是更应该多操心吗？”
顾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立马接上话茬：“主任，孩子每天在学校待的时间可比在家里长多了，学校难道没有保障学生人身安全的责任？反正这件事，学校肯定脱不了干系，必须给我们家长相应的赔偿！”
“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学校主任一听这话，气得满脸通红，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口。
顾母斜眼瞟了瞟旁边的人，随后踩着低跟鞋，连门都没敲就没好气地推门进了病房。
顾晶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整个人毫无生气。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她费力地掀起眼皮，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走进病房，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好似一潭死水，随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顾母突然冲上前,“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了顾晶晶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大姨最先回过神，心急如焚地赶紧扑过去，将顾晶晶护在身后。
“她才生完，你还想不想让她活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我还巴不得让她赶紧死了！”顾母咬牙切齿，双眼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那眼神仿佛能滴出毒液，要将顾晶晶千刀万剐，和刚出现时那副儒雅状态简直是两个人。
老师也赶忙冲了过去，生怕顾晶晶又挨下第二个巴掌。
“顾晶晶妈妈，事情已经发生了，打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找到小孩的父亲，让他承担该承担的责任，该出钱出钱，该补偿补偿。”
顾晶晶被打后，依旧紧闭双眼，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别过头，一声不吭，原本就略显臃肿的脸蛋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愈发明显，看着让人揪心。
顾父站在一旁，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瞥着病床上的女儿，冷冷开口：“说吧，那个人是谁？”
顾晶晶像是没听见一般，双唇紧闭，一声不吭。
“你聋了？！”顾母见女儿毫无反应，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猛地向前，重重地拧了一把顾晶晶的大腿。
顾晶晶疼得身体一颤，老师见状，赶忙上前将顾母拉开。
这时，顾晶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微微皱起眉头，缓缓抬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嘴唇张了张，用沙哑得近乎破碎的声音问道：“我的小孩呢？”
“你还有脸问？”顾母一听这话，又要动手，好在老师这次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兰舒，此时终于开了口：“小孩早产，一出生就被送进儿科抢救了。我先垫付了三千块钱，可你爸妈却不肯出这笔钱。”
在这个时候提起钱，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但如今大人和孩子都没啥事了，兰舒找空就要提起这笔钱。
顾晶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恍惚，她缓缓转头，向兰舒投去一个既感激又愧疚的目光。
兰舒无奈地扁了扁嘴，其实她并不同情这个顾晶晶，如果自己妹妹做了这种事，她肯定打得比顾母还重。
顾晶晶终于缓缓将目光投向顾母，声音微弱却透着一丝决然：“妈，我不想念了。”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顾母瞬间暴跳如雷，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顾父也一改之前的冷漠，音调陡然拔高，大声吼道：“顾晶晶，我告诉你，等你出院，就去你大舅那边读书，给我重读一年！我和你妈培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给我们搞出这档子不要脸的事，你不念那你也别活了！”
顾晶晶别过头，声音极小地说道：“我现在这样，还怎么念？”
“有什么不能念的！”顾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那个小孩是死是活，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赶紧说，和你……那个男的到底是谁，把孩子直接扔到他家去，这种野种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的眼神都聚焦在顾晶晶的身上，兰舒也想知道，她不是八卦，她只想要回自己的钱。
瞅着顾晶晶父母这副胡搅蛮缠的样，想要钱得费挺大的劲了，要是顾晶晶能说出男方是谁，对方给些赔偿，自己那笔钱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静谧到仿佛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个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顾晶晶的回答。
一提到这个话题，顾晶晶就直接装死。
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拉着被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被子里面，彻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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