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来得快退得也快，在医院打完吊瓶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杨采玲把兰舒送到了家楼下，又叮嘱了几句，两人才满是不舍地分别。
这一别，就要大半年不见了。
兰舒的心情就像这秋雨一样，凉凉的还裹着寒风，无尽萧瑟。
晚秋向来如此，几场雨过后，寒意便彻底袭来，再过半个月，怕是就要下雪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大亮，兰舒便早早起了床。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她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下雨没什么人出门，店里一天到晚也不来几个人，不如去董招娣的老家看看。
早上烧已经完全退了，兰舒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汤面，热气腾腾的面汤喝到见底，体力也随之彻底恢复。
她打小体质就好，感冒发烧这类小毛病向来不会超过两天，对体力也没多大影响。
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兰舒背起双肩包，想着先去店里交代几句再赶去客运车站。
都走到楼下了，兰舒却突然停住脚步，稍作思忖后，又折返回了家。
从开业到现在，她手里攒下了小六千块钱。
这是和金美华五五分账后的净利润，原本她打算攒到一万就去储蓄所存起来。
董招娣匆匆而别，放弃了读书，兰舒笃定她一定是在钱上遇到了难处。
她拿出带锁的铁盒，数出两千块钱，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内层。
刚把盖子扣上，稍作犹豫，又打开盖子再数出一千块钱。
三千块钱，她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出门时雨还不算大，可等坐公交到店里时，雨势已然磅礴，细密的雨幕在地面溅起层层雨雾，就像冒烟了一样。
兰舒躲在伞下，费了好大劲才推开店里的铁门，雨水被风裹挟着，迷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今天雨这么大，店里肯定没几个客人，要不你俩都休息吧，咱关店一天。”
“老板......有客人......”红梅姐的声音怯生生地传来。
兰舒闭着眼用袖子擦干眼中的雨水，等再睁开眼时，竟瞧见石余川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
红梅姐和杨菊两人挤在收银台里，只露出两颗脑袋瓜。
杨菊眼神暧昧地朝着兰舒挤挤眼睛，“有人一大早就来了，比我俩来得还早呢。”
兰舒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崭新的手绢，轻轻裹住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半眯着眼看向那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石余川，“下这么大的雨，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没听你家服务员说吗？我可是尊贵的顾客。”
石余川歪着脑袋，嘴里的口香糖被嚼得“吧唧”直响。
兰舒真想给他一杵子，这要是她弟弟，她一脚能踹出二里地那么远。
兰舒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在这儿捣乱。”
“嘿，你这人！”石余川坐直了身子，石余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满脸写着无辜，“我真是来买东西的，而且要买不少呢。”
兰舒狐疑地半眯起眼睛，“你要买什么？送你八百个女朋友？”
石余川气笑了，“你能不能行了？谁有八百个女朋友？我一个也没有，你别胡说，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找对象了。”
杨菊和红梅姐躲在收银台里，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石余川有些没面子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还跺了两下脚，郑重其事地看向兰舒。
“最近我们太阳城大老板奖励优秀员工，本来打算采购油盐酱醋啥的，我提议给每个人发一百块钱的礼券。反正那些小姑娘都爱美，给她们一人一百块钱的礼券，让她们随便买饰品，还能盘头发、编辫子，她们肯定比收到那些东西高兴。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谈这事的，要是买三十张礼券，你总得给我个优惠吧。”
兰舒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假的？你可别诓我。”
石余川切了一声，“我有病啊，大下雨天的跑过来专门骗你？”
三十张礼券，一张面额一百，这一算，整整三千块钱呐！！
兰舒心里乐开了花，她忙不迭地狗腿起来，麻溜地把椅子推到石余川身后。
“尊贵的顾客您请坐，优惠是肯定要有的，其他顾客都是买饰品才能盘发，你如果真要定30张礼券，每张礼券我都送十次盘发编发的服务，够意思不？”
石余川嘴角一撇，“才十次啊？”
兰舒站在他身后，伸手怼了怼他肩膀，没好气地说：“人家买二三十块钱的发夹才给盘一次，100块钱的礼券我送十次，还不够优惠？你拿我当日本鬼子坑呢？”
石余川噗嗤一下笑出声，转过头朝着兰舒挑了挑眉，“成交。”
此时屋子里的四个人都很高兴，兰舒本以为这段时间下雨，生意肯定要受不小影响。
哪成想一大早就能碰上这么一笔大生意，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直接下钱雨了似的。
杨菊和红梅姐也高兴得不行，她们除了基本工资和销售提成，盘发编发还有手工费拿。
不管是盘发还是编发，每服务一位顾客，就能提成一块钱。
兰舒一下子给她们揽了三百块钱的活儿，就冲这，别说手指头搓出火星子，搓出霹雳闪电她们也十分乐意挣这份钱。
生意谈妥，石余川掏出五百块钱定金。
兰舒美滋滋地收好钱，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等过两天，我去之前印名片的地方专门给你们印三十张礼品卡，每张卡都编上号。到时候你把卡发给员工，她们拿着卡就能直接来消费，我这边统计起来也方便。”
“干嘛过两天，今天没啥事那你今天就去吧。”
兰舒摇摇头，“不行啊，我今天有事。”
“你有啥事？”
“关你什么事？”兰舒下意识就回怼了一句。
可话一出口，瞧见石余川似有若无的坏笑在嘴角晕开，兰舒瞬间回过神，眼前这位可是大客户，还有两千五百块钱尾款没结呢。
她立刻换了张大笑脸，温声细语地回答道：“我要去柳树村找我朋友。”
“啥玩意儿？柳树村？”
兰舒点点头，“你知道那个地方？”
石余川伸手扯了扯毛衣领口，“没去过，去我兄弟家村子的时候路过一次，那地方穷得鸟不拉屎，你今天是去不成了。”
兰舒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为啥呀？”
“去那儿的客车一天就早上七点半一趟，我之前送我兄弟都是开车去的，你今天非去不可？”
兰舒蹙紧眉头，今天还真是非去不可。
这雨说不定明天就停了，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错过今天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石余川脸上挂着那副坏兮兮的笑，伸手轻轻扯了下兰舒的头发，“你想去我开车送你过去。”
兰舒吃痛地嗷了一声，满脸不耐烦地瞪着他，“不用，我不去了。”
“真不去？”
兰舒犹豫了，目光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扫了一眼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的石余川，心里突然冒出个主意。
万一董招娣在家真是遇上什么麻烦，自己就这么单枪匹马地冲过去，保不准解决不了问题。
带上石余川这个资深混混倒也不错，好歹能保自己人身安全。
这么一想，兰舒重新背上双肩包，朝着石余川勾了勾手指，“走吧，来回油钱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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