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瘸子剜肉的锈刀“当啷”掷入瓦盆。他独眼扫过青城长老煞白的脸，又瞥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喉间滚出痰音：“日落，芦苇荡。” 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西边。
众人搀扶长老起身。左腿剜肉处虽裹得严实，每一步仍牵扯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屠烈撕下浸透血污的袖布，将崩裂的拳骨又缠紧三分。土屋药气被推开的柴门搅散，湿冷的风裹着细雨扑面。
村道泥泞。两侧农舍窗隙偶有目光窥探，又飞快隐去。犬吠声停歇，唯余雨打芭蕉的啪嗒声。
芦苇荡在望。灰白的苇穗在暮风里起伏如浪，延入烟水深处。一条朽木栈桥歪斜地探向水雾，桥板霉烂，覆着湿滑的青苔。
“桥头！”慕素影低叱，冰魄剑出鞘三寸。寒芒映亮桥桩阴影——两柄分水峨眉刺的幽光一闪而没！
“护长老！”少林首座禅杖顿地！伏魔劲道震得栈桥朽木簌簌落屑！两道灰影自桥下泥沼暴起！一人手持峨眉刺直扑沈知意腰眼“肾俞穴”，另一人双刺如毒蝎摆尾，绞向慕素影脚踝“三阴交”！身法粘滑如泥鳅，带起腥臭泥点！
沈知意混元丝贴桥板疾走！丝线缠住首名水鬼足踝，西域绞劲猛旋！
噗嗤！
水鬼下盘失衡，一头栽进腐臭泥沼！挣扎间，峨眉掌门三枚冰魄针已钉入其后颈“大椎穴”！泥浆翻涌，再无声息。
慕素影足尖点过湿滑桥栏，身形如白鹤掠起！冰魄剑气凝成一线霜华，凌空下刺！直取另一水鬼顶门“百会穴”！水鬼双刺交叉格挡！
叮！
剑气炸开！冰屑混着泥浆四溅！水鬼双臂剧震，虎口崩血！慕素影剑势如瀑，寒芒顺势下抹！
嚓！
左腕齐断！水鬼惨嚎未绝，剑锋已抹过其咽喉！血箭喷上灰黄苇杆！
栈桥尽头，泥水翻腾。四名披蓑持刀者踏着浮筒现身！刀是厚背砍山刀，刃口暗沉带齿，刀风卷起泥腥直扑桥面！
屠烈踏前一步，染血的右拳赤焰余劲狂涌！拳风灼热，竟将扑面泥点蒸成白气！他左拳紧随轰出，直捣居中刀手面门！拳势刚猛无比！
砰！
拳锋砸中护心铁镜！镜面应声凹裂！刀手口鼻喷血倒飞！屠烈右拳顺势横扫，赤焰劲风如熔岩鞭挞！
咔嚓！
另一刀手格挡的刀背竟被拳锋砸弯！弯刀倒卷，刀柄重重撞碎其喉结！
“结刀网！”左侧刀手嘶吼，厚背刀斜劈屠烈肋下空门！刀沉力猛！右侧刀手刀锋贴地削向屠烈脚踝！上下交攻！
青城长老倚着桥栏，右手并指如剑！松涛剑气破空锐啸，直射左侧刀手握刀的“阳池穴”！剑气未至，刺骨锐意已激得刀手汗毛倒竖！刀势一滞！
噗！
屠烈左拳乘隙而入！拳峰如重锤砸在其太阳穴！颅骨碎裂声闷响！
右侧刀锋已至屠烈脚踝！少林首座禅杖斜插！
铛！
镔铁杖头撞开刀锋！火星迸射！刀手虎口撕裂，砍山刀脱手！首座左掌“大力金刚掌”顺势拍出！
砰！
肉掌印胸！蓑衣碎片混着骨渣血雾炸开！尸身倒撞苇丛！
咻——！
尖厉哨箭撕裂暮色！一支三棱透甲弩箭自芦苇深处激射！箭簇幽蓝，直取青城长老心口！角度刁钻，正卡在众人旧力方尽、新力未生之隙！
叮！
冰魄剑气后发先至！慕素影剑尖精准点在箭簇三棱凹槽！箭杆轰然炸裂！淬毒箭头被震偏，“哆”地钉入长老身侧桥柱！尾羽剧颤！
“鼠辈！”屠烈目眦欲裂，抓起地上一柄弯刀猛掷！刀身旋转如血轮，呼啸着没入弩箭来处的芦苇丛！
咔嚓！
苇杆断裂声！一道人影闷哼倒伏。
死寂笼罩栈桥。浊黄的水流裹着碎芦残尸，打着旋漂向烟水深处。暮色四合，雨丝更密。
“船…来了…” 沈知意望向苇荡深处。一叶无篷小舟分开苇丛，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瘦高艄公，长篙点水，无声滑近。
长篙破开墨绿江水，瘦高艄公斗笠压得极低，蓑衣下摆滴着浑浊的水珠。小舟吃水颇深，船底似压着重物。
“上船。”艄公嗓音沙哑如磨刀石，长篙纹丝不动钉在船头。
屠烈当先踏舟。朽木船板“嘎吱”呻吟，舟身猛沉三寸！浊水瞬间漫过脚踝。他瞳孔骤缩——船底湿漉漉的缆绳捆着三块青石磨盘！
“陷阱！”沈知意混元丝疾射艄公脚踝！
丝线未至，艄公斗笠下忽露狞笑！长篙猛力下压！
哗啦！
小舟应声侧翻！众人立足未稳，尽数落水！冰冷江水裹着淤泥灌入口鼻！
噗！噗！噗！
三道黑影自倒扣的船底爆射而出！手中非刀非剑，竟是三柄乌沉沉的铁尺！尺头开刃，专破硬功，分击少林首座“太阳穴”、沈知意“膻中穴”、慕素影“丹田穴”！尺风阴毒，搅动水流如毒蛟缠身！
首座落水失重，禅杖回旋不及！左掌“金刚推山”猛拍水流！伏魔劲道炸开浪柱，水浪撞偏铁尺！尺刃擦着耳际掠过，带飞半片僧袍！
沈知意混元丝在水中如灵蛇急卷！丝线缠住袭向自己的铁尺！刚欲发力，另一柄铁尺已毒蛇般点向其持丝右腕“神门穴”！快如鬼魅！
嗤！
冰魄剑气破水而至！慕素影身形如银鱼急旋，剑尖凝霜点在袭向沈知意的铁尺七寸！寒气遇水炸开冰雾！持尺者手腕一僵！
沈知意得隙，混元丝绞力猛发！缠住的铁尺脱手激射，直贯袭向慕素影的杀手面门！
噗！
血雾在水中爆开！尺尾透颅而出！
屠烈如怒蛟出水！他右拳旧创崩裂，赤焰劲道早熄，此刻双拳如铁锤，挟千斤水压直轰袭向长老的持尺者背心！拳风挤压水流，发出沉闷爆响！
持尺者惊觉，铁尺回旋格挡！
铛！
水底金鸣沉闷！铁尺被巨力砸弯！屠烈拳骨皮开肉绽，白骨隐现！持尺者亦被震得口鼻溢血，身形踉跄！
嗤！
青城长老于浑浊中并指如剑！松涛剑气凝如细针，穿透水流，精准射入其左肋“章门穴”！指劲透骨！
持尺者浑身剧震！屠烈左拳乘势轰出！拳峰如重炮砸在其心口“膻中穴”！
砰！
闷响如捶破鼓！胸骨塌陷！尸身如败絮随浪翻滚。
呼啦！
翻覆的船底猛然掀开！那瘦高艄公踏船而出！他弃了长篙，掌中一对分水峨眉刺，刺尖幽绿，踏着浮尸如履平地，直扑正被冰雾迟滞的最后一名持尺者！
“灭口！”沈知意心念急转，混元丝缠向艄公双足！
艄公竟不闪避！峨眉刺脱手飞掷，一刺射向持尺者咽喉，一刺射向水面换气的峨眉掌门！
噗！
飞刺贯穿持尺者咽喉！另一刺被慕素影剑气凌空劈落！
艄公双足被混元丝缠住！他狂笑一声，身形如秤砣般猛沉！竟是要借水中将沈知意拖入深渊！
“起！”少林首座禅杖破水插入其足下浮尸！伏魔劲道猛掀！浮尸连带着艄公被巨力抛离水面！
铮！
冰魄剑光一闪而过！慕素影身形踏浪而起，剑锋精准抹过艄公脖颈！
斗笠飞起，一颗头颅滚落浊浪。无头尸身被混元丝缠着，重重砸回水中。 江面唯余残骸浮沉。众人攀住倒扣的船底，大口喘息。青城长老面色惨白，左腿裹伤的布条被水泡开，剜去腐肉的创口泛着灰白。屠烈双拳浸在江水里，血丝缕缕晕开。
暮色四合，雨脚如麻。
“看！”峨眉掌门指向西岸。
一盏孤灯在芦苇深处亮起，昏黄如豆。灯影摇曳处，一条乌篷船的轮廓在风雨中若隐若现，船头似有人影执篙而立。
“走！”少林首座劈下一块船板掷入水中，托住青城长老。众人踏着浮木残骸，劈开苇丛，奋力向那点微光泅去。 船头老者佝偻如虾，蓑衣破洞露出灰白棉絮。他默默递过几张干硬的粗布，浑浊老眼扫过众人一身血水泥污，落在青城长老灰败的脸上。
“上来吧，”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这摊浑水…快到头了。”
乌篷船调转船头，长篙一点，没入江南稠密的夜雨与无边的苇荡。船尾拖出长长的水痕，旋即被雨脚抹平。
岸上村落，几点灯火在重重雨幕之后，温暖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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