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思抬眸向他时，只看得见那双幽深的眼睛。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一抹熟悉。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是这抹熟悉还未来得及捕捉时，十二就退了一步。
崔辞渡从她的发间处收回手，他的目光错开了许相思的目光，淡淡地说：“走吧。”
许相思收回目光，收起刚刚的想法，跟在十二的身后往回走。
——
上安中，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缠病在龙榻上，身旁是侍疾的洛妃。
这几日因为担心儿子的安全，又着急皇帝的病情，只是几日，发间就多了许多的白发。
她刚侍奉皇帝喝完药，皇帝疲惫地躺在榻上，他的目光放在洛妃的容颜上。
看着洛妃苍老的容颜，皇帝的目光恍惚了一下。
他的呼吸一滞，随后又猛地咳嗽了起来，洛妃赶紧给他递帕子。
皇帝接过后，皱眉咳嗽，等低眸看向帕子时，眼睛一顿。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握在手里。
“浮争给朕传来消息了，阿逢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洛妃听到这个消息时，满目震惊，她呆呆地看着皇帝，慢慢地，眼睛里就蓄满了眼泪。
“阿逢真的还活着？”洛妃哽咽地笑了笑，眼里闪着泪花。
皇帝爱怜地伸出手，他轻轻地给洛妃擦去眼泪，语气轻柔。
“咱们的儿子还活着，你应该笑着，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朕的面前哭。”
话虽这么说着，但是他的语气没有一点责怪。
洛妃笑着落泪，她低眸含羞，“臣妾这是喜极而泣。”
皇帝笑了笑，他的指腹冰凉，是刚刚洛妃流下的眼泪。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色越来越沉。
木槿过世后的许多年，他都快要忘了她的笑，她的泪，甚至是她的模样。
可是如今卧病在床，他夜夜都梦到她，梦到她的笑，梦到她的泪，梦到自己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皇帝扯了一下嘴角，他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慢慢地合上眼睛。
“洛澜，这么多年，终究是朕对不住你。”
洛妃一怔，洛澜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未听皇帝喊过了。
她轻轻地握住皇帝的手，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皇上一直待臣妾很好，只要是臣妾想要的，皇上都给了，皇上没有对不住臣妾。”
皇帝苦笑了一声：“朕还不知道你吗，朕知道你不爱那些金银珠宝，这么多年你只想要一颗真心，可偏偏是朕给不了的。”
洛妃哽咽了一声，她强颜欢笑道：“给不了就给不了吧，这么多年，不也就这样过来了吗，臣妾的真心给了皇上就够了，至于皇上的真心在哪里，给了谁，这是皇上的选择。”
皇帝听着洛妃说得这些话，心里有些动容，慢慢地他就有些喘不过来气。
等缓了一会儿，他的气息慢慢平稳，皇帝开口问了一句：“洛澜，你想百年之后和朕合葬在一处吗？”
曾经他想着死后要和木槿葬在一处，可是后来木槿死了，萧浮争又把木槿的尸体偷运了出去。
他知道若不是木槿临死前的心愿，萧浮争怎么可能敢做这样的事情。
过去，他已经对不起木槿，如今他不能再对不起洛澜。
洛妃听到皇帝说的这句话，先是握紧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容颜已老的脸颊旁。
“皇上净爱说些胡话，臣妾很贪心的，想要和你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皇帝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掺杂着苦涩。
曾经木槿也曾说要和他白头到老，可最后却是他一个人。
如今，他也要和木槿一样离开，只能让洛澜独自一个人了。
皇帝继续言归正传，“此生朕都没有立皇后，若是阿逢当了皇上，你就是太后，百年之后就会和朕合葬，你不愿意吗？”
洛妃怔怔地看着皇帝，她不愿意吗？
她当然愿意。
只是为了萧逢，她也不能这样做。
洛妃松开皇帝的手，她跪在一旁，潸然泪下：“臣妾怎么会不愿意，可是皇上，臣妾不愿意让阿逢登上皇位，臣妾只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娶自己想娶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足矣。”
皇帝听着洛妃的话，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妃爱萧逢胜过爱他，木槿爱明乐胜过爱他。
可他爱权力胜过爱她。
人总是这样，在得到一个东西时，那从未得到过的反而是最重要的。
等已得到的东西失去后，才怅然若失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明白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得到了，而痛苦的开始就是他太过贪心。
“朕听说阿逢喜欢许家小姐，是吗？”
洛妃抿唇道：“是。”
“听说那许家小姐也对阿逢有意，是吗？”
洛妃点点头：“对。”
皇帝淡然一笑，他的声音无力又带着几许期盼。
“那就等阿逢回来，朕亲自为两人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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