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进入河北北部,情况开始变化。
“李队,三号车水温有点高!”寒风里里传来后车司机的呼叫。
李天佑让车队靠边停车。他跳下车,寒风立刻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走到三号车前,掀开发动机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检查后发现是节温器出了问题,在低温环境下工作异常。
“小问题。”李天佑从自己车的工具箱里翻出备件,不到二十分钟就换好了。他修车时,几个司机围在旁边看,连赵铁军都好奇地凑过来。
“李队,您这手艺真绝了。”三号车司机老刘感叹,“这要是搁半路上,我们可抓瞎。”
“在朝鲜那会儿,比这麻烦的情况多的是。”李天佑边拧螺丝边说,“零下四十度,发动机冻住是常事。我们那时候......”他顿了顿,没往下说,只是笑了笑,“反正多学点没坏处。”
继续北上。气温计上的红线一天天往下掉:零下五度、零下十度、零下十五度......进入辽宁境内时,已经是零下二十多度。
真正的考验来了。
“李队,六号车打不着火了!”清晨出发前,李天佑耳朵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李天佑裹紧大衣跑过去。六号车司机老王正在拼命拧钥匙,启动机发出无力的“咔咔”声,就是点不着火。周围几个司机也围过来,个个愁眉苦脸。
“这鬼天气,柴油都快冻成冰坨子了。”有人抱怨。
李天佑摸了摸发动机盖,冰凉刺骨。他打开油箱盖,用手电照了照,柴油确实有些凝固的迹象。
“把所有司机叫过来。”他对小陈说。
十二个司机加上十二个保卫干事,二十多人围成了一圈。李天佑站在中间,声音在寒风中清晰有力:
“同志们,咱们现在遇到困难了。但任务必须完成,钢厂那边等着咱们的钢材开工。”他扫视一圈,“我在朝鲜经历过比这更冷的天,总结了几条经验,现在跟大家说说。”
“第一,每天晚上停车后,必须把水箱的水放干净,第二天早上加开水。第二,柴油里按比例掺煤油,防止凝固。第三,每辆车准备喷灯,早上发动前先烤烤油底壳和变速箱。”
他边说边示范,从自己车上取下喷灯,点燃后小心地烘烤六号车的油底壳。橘红色的火焰在晨雾中跳跃,给冰封的世界带来一丝暖意。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李天佑直起身,看着大家,“咱们要互相帮助。老司机带新司机,经验多的帮经验少的。这一路,咱们不是十二辆车,是一个整体。”
赵铁军率先鼓起掌,紧接着所有人都拍起手来。年轻保卫干事们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警惕,又多了一份敬佩。
按照李天佑的方法,六号车很快发动起来。车队继续前进,只是速度慢了些。每到一个休息点,李天佑都要一辆辆车检查过去:胎压、机油、刹车、灯光......他不厌其烦,有时候亲自上手调整。
进入吉林时,气温骤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
一个暴风雪的夜晚,车队被困在了一段山路上。狂风卷着雪片,能见度不到十米。有几辆车出现了刹车失灵的前兆,刹车液在极端低温下流动性变差。
“不能停在这里,必须翻过这个山头!”李天佑在对讲机里喊。他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每一辆车前,指挥司机们采用点刹的方式,同时让保卫干事下车,在车轮前撒沙土增加摩擦力。
风雪打得人睁不开眼。赵铁柱带着保卫干事们,用铁锹从路边刨出沙土,一锹一锹撒在车轮前。每个人的眉毛、睫毛都结了冰霜,像圣诞老人似的,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李队,您进驾驶室暖和会儿吧!”小陈看到李天佑的手冻得通红,忍不住喊道。
“没事,这条路我熟。”李天佑抹了把脸上的雪,“再往前五公里就有道班房,到了那儿就能休整。”
他确实熟,朝鲜战场上,他无数次在这样的风雪中运输物资。那时候运送的是弹药、药品,关系到前线战士的生死;现在运送的是钢材,关系到国家建设的速度。不同的货物,同样重要的使命。
凌晨两点,车队终于抵达道班房。简陋的平房里,道班工人已经烧好了热水。二十多个人挤在屋里,喝着热水,啃着冻硬的干粮,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李队,”赵铁军凑过来,递过一个烤热的窝头,“今天要不是您,咱们可能就困在山上了。”
李天佑接过窝头,掰了一半给他:“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们保卫科的同志今天表现很好,撒沙土那招很管用。”
赵铁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还是跟您学的,在部队时教官常说,遇到困难要多想办法。”
第七天下午,车队终于抵达目的地,位于松花江畔的东北某特种钢厂。
厂门口,厂长带着一群人已经在等候。看到十二辆车一辆不少地开进来,老厂长激动得直搓手:“太好了,太好了!厂里生产线停了两天,就等这批钢材!”
卸货时,钢厂工人看到钢材保存完好,没有因为低温出现脆化变形,更是对运输队竖起了大拇指。
“这么冷的天,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年轻技术员好奇地问。
小陈抢着回答:“全靠我们李队!他一路上教了我们好多招,不然早趴窝在半路了!”
李天佑正在检查车辆,准备返程装货。听到这话,只是摆摆手:“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赵铁军走过来,欲言又止,只是郑重地敬了个礼。
李天佑同样郑重回礼,看着这个年轻人冻得通红却目光坚定的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朝鲜战场上的自己。
风雪还在继续,但任务已经完成。而返程的路,因为有了这次的经验,似乎也将不再那么艰难了。车队静静地停在钢厂仓库前,像一群完成了使命的钢铁骏马,在东北的寒风中,等待着下一次出发。
腊月的东北,天黑得早。才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运输队卡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李队,厂办王主任说晚上在食堂小灶安排一桌,给咱们接风。”年轻司机小陈凑过来,嘴里呵出白雾,“听说有猪肉炖粉条子,还有酒。”
李天佑摇了摇头,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的他经过这些年历练,脸庞比刚穿越时硬朗了许多,眉宇间多了沉稳,但连续跑了好几天车,眼下还是泛着淡淡的青黑。
“谢了王主任好意,但大伙儿都累坏了,明天还得早起往回去别的厂装货。简单吃点就歇着吧......”他转向身后陆续下车的十几个队员说,“都听见了?收拾收拾,食堂吃口热乎的,然后找地方睡觉。”
队伍里传来几声失望的叹息,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附和。跑长途运输的,最知道身体是本钱,真累极了,山珍海味也比不上一张硬板床。
钢厂食堂的大厅里热气腾腾,工人们端着铝饭盒排队打饭。李天佑和队员们走了后门,在靠墙角的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坐下。食堂主任老赵特意让后厨下了几大盆手擀面,配的是白菜土豆卤,上面零星飘着几点油花。
“对不住啊李队,今天肉票用完了,将就着吃点儿。”老赵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很好了。”李天佑拿起筷子,“热汤热面,比干粮强百倍。”
一帮汉子吃得呼噜作响,额头冒汗。小陈扒拉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李队,一会儿住哪儿?厂招待所?”
“嗯,已经让调度室打电话留了房间。”李天佑喝了一口面汤,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二十多个床位,足够了。”
然而等他们吃完饭提着行李走到厂招待所时,前台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服务员一脸歉意:“真对不住,李队长。下午突然来了个技术交流团,把房间都占满了。就剩......就剩十三个空铺了。”
“十三个?”队伍里炸开了锅,“那我们剩下这么多人咋整?”
“附近还有别的招待所吗?”李天佑按住焦躁的队员们,平静地问。
服务员想了想:“往西走两条街,有个铁路招待所,就是偏点儿,条件也没咱这儿好......”
“有床位就行。”李天佑拎起自己的行李袋,“走吧兄弟们,再挪挪窝。”
铁路招待所藏在一条窄巷尽头,是栋老式的三层红砖楼,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黄泥的底色。门口的灯罩碎了一角,灯光昏黄摇曳。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体味和煤炉暖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厅不大,摆着一张深棕色的木制柜台,墙上贴着泛黄的《旅客须知》和几张褪色的宣传画。柜台旁烧着个铁皮炉子,炉筒子通到窗外,烧得正旺,屋里暖得让人发汗。
“嚯,这儿挺暖和!”小陈第一个摘掉狗皮帽子,解下围巾。
其他队员也纷纷卸下“武装”,露出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十来个跑长途的汉子聚在前厅,顿时让空间显得拥挤起来。说话声、笑声、行李落地的声音混成一片。
“同志,住宿。”李天佑走到柜台前。
值班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看着什么册子。他抬头瞥了一眼这一大帮人,慢悠悠地说:“介绍信。”
李天佑从内兜掏出盖着首都钢铁厂运输队红章的介绍信递过去。大叔仔细看了看,又打量了他们几眼,这才翻开住宿登记簿:“要几间?”
“我们一共十来个人,看看怎么安排省点儿。”李天佑知道出差经费有限,能省则省。
大叔拨拉着算盘:“四人间剩三间,双人间剩一间,还有个单人间.....四人间一晚六毛,双人间四毛五,单人间三毛。押金每床五毛。”
队员们已经开始掏钱凑份子,李天佑直接拿出一张大团结递过去,目光不经意扫过柜台上的登记簿。在他前面的几行字迹墨迹很新,应该刚登记不久:
张建国,男,34岁,鞍钢技术员,112房
王秀兰,女,29岁,家属,112房
夫妻同住,倒也正常。李天佑没多想,接过钥匙和找零,转身准备分配房间。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走廊拐角处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一男一女,都穿着臃肿的棉大衣,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在这热得需要脱外套的前厅,他们的装扮显得格外突兀。男人微微佝偻着背,步伐很快,女人小步跟着,两人迅速消失在走廊转角。
李天佑皱了皱眉。
“李队,咋了?”老司机刘师傅凑过来,“分钥匙啊,大伙儿等着呢。”
“哦,对。”李天佑收回视线,把钥匙分发下去,“四人间三把,201、202和203;双人间204;单人间205。单人间给老刘吧,您腰不好,睡个好觉。”
“那哪成......”刘师傅推辞。
“别客气了,赶紧的,洗把脸早点歇着。”李天佑拍拍他的肩,又转向其他人,“明天六点准时集合,谁起晚了可不等啊。”
一阵笑骂声中,队员们提着行李往楼梯走去。李天佑落在最后,目光再次投向走廊拐角。
那对男女已经不见了,但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么暖和的屋子,连他们这些刚从外面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摘了帽子围巾,那两人却裹得密不透风。而且......那个男人在拐弯前似乎有意偏过头,避开了前厅他所在的方向。
李天佑在东北认识的人不多。运输队跑这条线的长途也不多,但打交道的大多是钢厂、铁路的调度和工人,面熟的有几个,深交的几乎没有。那人的背影他毫无印象,但那种刻意回避的姿态,却像根细刺扎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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