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刚刚升起的几分安稳心绪，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斥候带着风尘的禀报打断。
“殿下！紧急军情！”
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渍与尘土。
秦逸的心猛地一沉。
这斥候是他“主动投案”时安排的，一直让他监视晋州动向。
晋王已经被押解回京，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着急？
林闯和张成渝也停下了交谈，齐齐望向那名斥候，厅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讲。”
秦逸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急切。
“押解晋王回京的车队，在途经云州边界时，遭遇不明身份人马突袭！”
斥候急促地喘息着，继续道：“护送兵士伤亡惨重，囚车被劫，晋王……晋王逃脱了！”
“什么？！”
林闯霍然起身，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张成渝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晋王逃脱意味着什么。
秦逸的指节微微收紧。
周帝将晋王拿下，本以为大局已定，却不料在押送途中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这绝不是简单的劫囚。
“然后呢？”
秦逸追问。
“晋王逃脱后，潜回晋州。”
“镇守晋州的将领，原是晋王旧部，听闻晋王归来，立刻倒戈！”
“如今，整个晋州兵马，已尽奉晋王号令，公然扯旗造反！”
斥候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造反！
那个看似已经被拔掉獠牙的晋王，竟然在绝境中翻盘，重新掀起滔天巨浪！
“不仅如此！”
斥候的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叛军动作极快，趁着周边州县反应不及，已连下三城！”
“云州门户洞开，叛军兵锋直指中原！”
厅内一片死寂。
林闯握紧了拳头，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张成渝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晋州，他的故乡，彻底沦为了战场，而掀起这场战火的，正是他曾经效忠过的主家。
秦逸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清明。
愤怒、惊讶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理智。
晋王反了。
这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个经营封地数十载的藩王，根基深厚，岂是那么容易就被连根拔起的？
周帝还是小觑了晋王的能量，或者说，高估了自己对晋州军队的掌控力。
押送途中被劫，多半是早有预谋，里应外合。
“立刻传令下去！”
秦逸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沉寂。
“北地全境，提升戒备等级！”
“所有城关加派人手，严查出入，特别是南来之人！”
“加派斥候，日夜不停，密切关注晋州叛军动向，以及……朝廷的反应。”
“是！”
林闯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脚步沉稳有力。
这种时候，必须稳住阵脚。
秦逸看向面色惨淡的张成渝。
“张先生。”
他语气平缓。
“晋州军伍，你可有了解？”
张成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抬起头，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回殿下，属下……略知一二。”
他定了定神，整理思路。
“晋王治军颇有手段，其麾下有几员悍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作战勇猛，且在军中威望甚高。”
“此次叛乱，怕是蓄谋已久。“
“晋州军备多年，粮草器械充足，绝非乌合之众。”
“而且，晋地民风彪悍，晋王在当地经营日久，颇得民心，怕是能一呼百应。”
张成渝越说，脸色越是凝重。
“最关键的是，晋州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
“若朝廷大军无法速胜，战事拖延，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旦战事陷入僵持，天下局势必然动荡，到时候，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秦逸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张成渝的分析印证了他的判断。
晋王的叛乱，绝非一时冲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反扑。
这对刚刚起步的北地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虽然晋州距离极北尚远，中间还隔着数个州府，但战火一旦蔓延，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贸易必然受到影响，张成渝刚刚接手的互市，恐怕会面临极大的困难。
更重要的是，朝廷的精力会被彻底牵扯在南方，对于极北这片“蛮荒之地”，恐怕会更加无暇顾及。
这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秦逸的思维快速转动着。
乱世之中，机遇与危险并存。
朝廷无力他顾，他便能获得更长的发育时间，更少来自京城的掣肘。
但前提是，他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能够抵御任何可能蔓延过来的战火和混乱。
“张先生。”
秦逸开口。
“晋州和草原的关系如果？”
张成渝一愣，没想到秦逸在这种时候会问起这个，但还是立刻回答。
“晋州有部分与草原接壤，自从朝廷开放互市，规模不小。“
“主要以盐、铁、布匹、茶叶换取草原的牛羊、马匹、皮毛。”
”盐铁……这不都是朝廷管制之物？“
秦逸冷笑一声，自己的好哥哥，原来早就在自己之前就这么干了。
“殿下是担心……晋王会勾结草原部落？”
张成渝反应过来，脸色又是一变。
秦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吩咐道：“你刚接手商贸之事，多派些人手，设法打探清楚晋州与草原各部的交易细节，特别是涉及盐铁和兵器往来的情报。”
“是！属下明白！”
张成渝郑重应下。
他清楚，这件事关乎重大。
一旦晋王真的和草原部落勾结起来，左右夹击，大周危矣！
而夹在中间的北地，处境将更加艰难。
打发走张成渝，秦逸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的风波刚刚平息，周边的战火又起。
这个天下，终究是无法平静了。
他回到北地，本想安安稳稳地种田、发展、积蓄力量。
但现在看来，时代洪流滚滚向前，不会给任何人偏安一隅的机会。
必须加快脚步了。
玉米和土豆的收成，关系到北地的粮食安全，是重中之重。
军队的训练和扩充，也必须提上日程。
还有兵器铠甲的打造……
秦逸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紧迫。
他需要时间，但敌人，显然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晋王这只猛虎脱笼而出，必然会搅动天下风云。
希望周帝能撑到秋天，等地里的粮食收获了
他就能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将北地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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