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衍眸色晦暗，隐没一池波纹，他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泄露出他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结果，等他平复下来，再望向念念。
却见念念小胸脯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气息平稳自然。
她竟是睡着了！根本没察觉到他流露出来的异样。
罢了。
他没有跟一个小奶娃斤斤计较的习惯。
就不打扰她清梦了。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念念打了个不文雅的哈欠，懒洋洋地翻个身。
苏知衍感知敏锐，他以为念念打算起床了。
然而，翻身过后，她就没了动静。
他凑近看了看。
念念又睡了过去。
他不喜欢赖床，但是因为有念念在，他想要多躺一会儿，可早朝如约而至，他不能任性妄为。
随即，苏知衍三两下穿好朝服，离开将军府。
念念一觉醒来，没看见熟悉的人。
她懵了，讷讷道:“爸爸。”
显而易见，没人应。
但念念很快调整好状态，她哒哒跑出房间。
到处乱窜。
因为有将军的吩咐，没人敢对念念不尊敬。
念念不知道玩了有多久，正要转移下个场所。
却不慎踢到门槛，摔倒在地。
不巧，地上有一块尖锐的石头。
念念头磕肿了。
膝盖、手掌擦伤。
登时，念念清亮的瞳眶盈满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瘪着嘴，委屈巴巴。
站在一旁的丫鬟和小厮心尖颤颤，惊慌失措地赶忙上前，想把念念扶起来。
但是，却有人比他们抢先一步抱起念念。
“你们是怎么看人的？小小姐都受伤了！看来，你们是一点都不上心，那本将要唯你们是问！”关心则乱，苏知衍冷眼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还不忘诱哄念念:“念念，你疼吗？我给你请大夫，让大夫看看。怪我没有看住你，让你难受了。
不过，在下朝路上看见有人卖糖葫芦，我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便带了一份回来。”
他面容清浅，放柔了语气。
念念卷翘的睫毛沾染点点湿意，她轻轻动了一下，眼泪就顺着白嫩脸颊渐渐滑落下来。
瞥见丫鬟和小厮面露惊恐，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
“爸爸，不关姐姐哥哥、叔叔阿姨的事情，是念念没看路，不小心摔了，你不要惩罚他们。”念念疼得抽噎一下，却仍然为丫鬟和小厮求情。
他们五脏六腑滋生出一股股水流，温度攀升，暖意流淌。
碍于将军凛冽摄人的威压。
他们不敢抬头。
却忍不住偷偷哽咽，用感动的余光看向念念。
“虽然念念疼，但也不想哭的，只是眼泪不听话……”念念控制不住，让爸爸跟着担忧，是念念不好。
然而，念念话没说完，眼前的景象却蓦然一晃，慢慢地模糊起来。
三秒过后，又变得清晰。
只不过，环境、场合、人物都变了。
狭窄的小巷，路人鲜少踏足，一眼看过去本该空空荡荡，但此时此刻，却在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打斗。
一群黑衣人团团围困住一名瘦骨嶙峋、满脸脏污的青年。
青年手持一把断剑，伤痕累累地艰难抵抗黑衣人的进攻。
可终究，寡不敌众。
微风穿梭其中，撩起青年脸侧的碎发。
陡然浮现出青年那令人惊艳的容颜。
尽管他头发凌乱打结，穿着破烂，泥泞糊了满脸，嘴唇也苍白无比，活像个乞丐。
但那冷峻绝美的五官、通身的贵气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恰好，他抬起头。
念念感觉到了他强烈而不容忽视的灼灼视线。
仿佛，他能穿越空间的距离，和她直直对视。
念念吓得呛了下，连连咳嗽。
手中抓着爸爸买的糖葫芦，分明气息黏腻、甜津津的。
可涌入她鼻端的，却好似令人恶心到呕吐的浓浓血腥。
“杀！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我们就好向皇上交差了！”
“谢以琛，天启国堂堂太子，居然落魄到沦为乞丐、通缉犯，甚至是我们的刀下亡魂！”
“嘁，可悲。”
黑衣首领气愤，却也痛快。
追杀了太子数年，却被太子像狗一样溜着。
后来，太子摔落悬崖。
他以为太子必死无疑。
可是，最近有风声传出，太子可能还活着。
皇上立马出动暗卫。
由他取下太子的项上人头。
太子咬牙，俨然强弩之末，却仍然憋着一股劲:“废话少说，你们要上就上，但本宫绝不服输！”
不是不想逃。
而是逃不了。
如此，他只能孤注一掷。
“那这一次，你就下地狱吧！”黑衣首领简单地打了个手势，四周的暗卫一拥而上。
刀剑相撞、重物滚落、压抑的闷哼，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似是演奏激荡的交响曲。
“炸了。”
“要炸了。”
念念单手捂住耳朵，小眉毛拧的老高。
苏知衍时刻关注念念的状态:“什么要炸了？”
“耳朵。”不知为何，她竟然能看见和听见小巷里的一切。
但苏知衍却不能。
“好多声音涌入念念的耳朵里，念念要受不了了啊！”念念真是服了。
为什么她要这么遭罪？
苏知衍按照念念的要求，没有追究丫鬟和小厮的罪过，只是让他们下次不要再犯。
他抱着念念往厅堂走，大夫就快到了:“都是些什么声音？”
他是疑惑的。
但没有质疑念念。
“唔，打打杀杀的声音。”念念软糯糯开口。
苏知衍瞧了眼四周，并无特别情况:“可是，在哪里？”
“小巷里！念念看到啦！”念念的神经依然没有放松:“被围杀的人，叫谢、谢以琛。”
“对，叫谢以琛！”
念念不认识这人。
但他们是这么喊的。
苏知衍神色一凝，浑身俱震。
他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差点抱不住念念:“什、什么？竟是谢以琛？那可是太子……”
是他寻遍全京城却没有一点消息的太子？
却不想，会让念念察觉……
“好多黑衣人要杀他，他全身是血，几乎站不稳，更是难以抵挡攻击……如果没人救他，搞不好……他这一条命就要没了呀。”
念念是担忧的。
连一身的擦伤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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