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乌鲁木齐时，陈默和赵修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二毛租住的宿舍。简易的铁皮门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没洗的工装散发的汗酸味。陈默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斑驳的木桌上，深灰色西装皱得像腌菜叶子，“小赵，这一天天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赵修伟摘下安全帽，抹了把脸上的灰，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亮，“可不是嘛！今儿那批防火涂料验收，国军小子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他走到锈迹斑斑的水池边，拧开龙头，冰凉的水溅在脸上，激起一片水雾。
两人简单洗漱后，屋里的寂静愈发难耐。陈默百无聊赖地翻着泛黄的报纸，油墨蹭得手指发黑。“走！出去转转？” 他突然提议，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旧海报，“总比在这儿数墙缝强。”
夜幕下的街道裹着寒气，路灯在砂砾风中忽明忽暗。烤羊肉串的香气混着煤烟味钻进鼻腔，路边摊的铁签子碰撞声此起彼伏。陈默和赵修伟缩着脖子往前走，忽见街角处 “极速先锋网吧” 的霓虹灯招牌在寒风中闪烁，彩色光影映在结冰的路面上，像破碎的彩虹。
推开门，热浪裹挟着烟草味、泡面味和人体汗味扑面而来。老式 cRt 显示器散发着幽蓝的光，键盘敲击声、游戏音效和年轻人的叫嚷声交织成一片。16 岁的郑磊站在收银台后，他个子不高，圆圆的脸蛋透着稚气，卫衣帽子歪戴着，露出半截染成黄色的头发。“两位大哥，包夜 20，机子随便挑！” 他咧嘴一笑，虎牙格外显眼，手指熟练地敲打着计费系统。
赵修伟刚要掏钱，突然有人拍了下他肩膀。转身只见一个身材壮实的青年，黑色皮夹克下肌肉轮廓分明，脖颈处隐约露出纹身边缘 —— 正是 18 岁的二伟。他身边簇拥着七八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小青年，嚼着口香糖，眼神带着几分不羁。“新来的？” 二伟上下打量着两人，喉结动了动，“要玩就跟我们一块儿，单玩多没劲。”
陈默和赵修伟对视一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郑磊麻利地给他们开了相邻的机子，鼠标垫上黏糊糊的，显示器边框还贴着褪色的游戏贴纸。二伟一屁股坐在陈默旁边，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会玩‘三角洲部队’不？咱们来局局域网对战！” 他抓起桌上的可乐猛灌一口，泡沫顺着嘴角流到黑色皮夹克上。
陈默摸了摸键盘，键帽上的字母都快磨没了。他盯着屏幕加载画面，心跳莫名加快 —— 自从毕业后，就再没碰过游戏。“行！输了的请客吃烤肉！” 他故意挑眉，想掩饰掌心的薄汗。赵修伟则默默调整着鼠标灵敏度，工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疤痕，那是早年工地受伤留下的印记。
战斗开始的瞬间，网吧里炸开了锅。二伟扯着嗓子指挥：“左边！左边！扔闪光弹！” 他拍桌的力道大得震得键盘乱晃，烟灰缸里的烟头被震得蹦起。陈默全神贯注，手指在 wASd 键上快速敲击，眼睛紧盯着不断变换的战场画面。当他操控的角色精准击毙敌方狙击手时，郑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惊叹：“哥！这枪法绝了！”
激战正酣，有人突然喊：“饿了！打完这局吃烤肉去！” 众人轰然响应。网吧外，寒风吹得广告牌哗哗作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夜市。烤肉摊的炭火噼啪爆开火星，摊主戴着油腻的白帽，熟练地翻转着铁签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孜然粉在火光中飞扬。
二伟往桌上扔了几瓶乌苏啤酒，玻璃瓶碰撞声清脆。“都敞开了吃！” 他搂着陈默的肩膀，身上的廉价香水味混着烟味，“看你们干活儿的样子，是搞装修的？” 陈默咬下一大口烤肉，肉汁顺着嘴角流下，“嗯！最近在弄联通的办公楼。”
“嚯！那可是大活儿！” 二伟灌了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以后装修要人手，言语一声！兄弟们别的不行，搬砖扛水泥绝对不含糊！” 他身后的小青年们跟着哄笑，有人举起酒瓶，“对！算我们一个！”
陈默和赵修伟相视一笑，疲惫似乎被这热烈的气氛驱散。酒过三巡，话题从游戏聊到生活。郑磊托着腮帮子，眼神里满是羡慕：“我爸非让我守着这网吧，可我就不想上学……” 他踢着地上的石子，运动鞋边沾着泡面汤汁，“真想像你们一样，出去闯闯。”
二伟伸手揉乱郑磊的头发，“小屁孩懂啥！等你像哥这么大，就知道混社会的难处了。” 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一瞬，又迅速被笑容掩盖，举起酒瓶，“来！干杯！管他明天啥样，今晚痛快了再说！”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众人摇摇晃晃地告别。陈默和赵修伟踩着满地的烤串签子往回走，寒风灌进领口，却不觉得冷。路边早餐摊的蒸笼冒出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身影。赵修伟打了个酒嗝，“默哥，今晚…… 真痛快。” 陈默点点头，看着逐渐苏醒的城市，心里盘算着，或许这些新朋友，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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