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萍也感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嗔怪：“哥，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都过去了！现在不都好好的吗？孩子们也都好，比啥都强！”
这场面不太对劲啊，陈默知道该自己出手了。
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走到舅舅身边，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杯子，声音沉稳而温和：“大舅，这些都过去了。以后啊，只会越来越好。来，我敬您。”
又转向众人，提高声音，“我敬各位长辈！谢谢爸妈的养育之恩，谢谢舅舅、姨父、姨妈的关爱！咱们家的好日子，长着呢！”
刚刚那点带着酸涩的感怀瞬间被更汹涌的暖流冲散。
酒杯再次碰撞，欢声笑语重新盈满空间，比之前更加热烈、更加真挚。
年夜饭的余韵还在舌尖和心间萦绕，桌上也是杯盘狼藉，但无人介怀。
空气中弥漫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满足和浓郁的年味。
春晚的背景音热热闹闹地响着，但谁也没真正去看。
陈默看着窝在沙发里揉着肚子消食的颜晓，还有拿着手机刷着视频的陈倩，拍了拍手。
“都歇够了吧？”他声音不大，却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走，带你们去个地方，给这年三十再加把火。”
“去哪啊哥？放烟花吗？”颜晓第一个跳起来，眼睛放光。
无论是蓉城还是鹏城，市区禁燃禁放多年，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奢侈的念想。
“去了就知道。”陈默神秘一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老吴，车队可以过来了。”
十分钟后，三辆宽敞舒适的别克GL8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楼下大门口。
“嚯，还有专车接送？”二姨张淑萍啧啧称奇，在张志强的搀扶下乐呵呵地上了车。
夜色已深，鹏城的街道却依旧流光溢彩，霓虹勾勒出摩天大楼冷硬的轮廓。
车队驶离繁华的市中心，开上广深沿江高速，朝着西北方向的东莞沙田镇驶去。
越往城外开，道路两旁的灯光越稀疏，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清冽，带着一丝咸腥的水汽。
远处，隐隐传来零星的沉闷爆响。
“听！是炮声！”颜晓扒着车窗，兴奋地低呼。
当车队驶入沙田镇靠江边一片开阔的、规划好的燃放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这里早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远离了城市的桎梏，过年的激情在这里得到了最原始、最热烈的释放。
夜空被不断升腾绽放的烟花照亮，红的、绿的、金的、紫的...
各种绚丽的色彩在墨蓝天幕上泼洒、流淌、炸裂，伴随着震耳欲聋、却又让人心潮澎湃的轰鸣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地上铺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像一层厚厚的红毯。
大人孩子的笑闹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陈默的车刚停稳，早已等候在此的几名工作人员立刻推着几辆堆得满满当当的小推车迎了上来。
车上琳琅满目，简直是个小型烟花博览会：冲天炮、彩珠筒、满地珍珠、旋转陀螺、手持的“仙女棒”、造型各异的大型组合烟花礼盒...
甚至还有几挂沉甸甸的、裹着红纸的万响大地红鞭炮！
“小默，你这是把人家烟花厂搬来了吧？”小姨看着那小山似的烟花，惊得合不拢嘴。
“哇——！”颜晓和陈倩已经尖叫着冲了过去，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兴奋得小脸通红。
陈默笑着指挥工作人员把东西卸到一片相对空旷、安全的指定区域。
“大家随意！注意安全！小的给孩子们玩，大的咱们一起放！”
瞬间，所有人都投入了战斗。
颜晓和陈倩人手一把“电光花”，银白色的火花在她们手中滋滋作响，划破夜色，画出闪亮的轨迹，映着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她们挥舞着，追逐着，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爸！妈！快看这个！”颜晓把一根点燃的“手持瀑布”塞到张莉萍手里。
细密的金色火花如同真正的熔金瀑布般从顶端喷涌流泻而下，照亮了小姨惊讶又开心的脸。
另一边，李志勤在陈默的示意下，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几个半人高、包装华丽的大型组合烟花稳稳地支在了空旷处。
陈国辉、李建斌、颜爱军这三位“老男孩”也跃跃欲试地围了上来，手里拿着陈默递过去的加长引燃线香。
“老颜，你来点这个‘花开富贵’！”陈国辉豪气地把香递给二姨夫。
颜爱军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紧张，但眼中闪烁着久违了的孩童时期的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在张志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香头凑近那粗壮的引信。
嗤——！
引信被点燃，迅速燃烧，冒着细碎的火星缩进烟花筒内。
短暂的寂静后——
“咻——嘭！”
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直冲云霄，在极高的夜空轰然炸开！
刹那间，一朵巨大无比又层次分明的金色牡丹在夜幕中怒放。
花瓣舒展，流光溢彩，将下方仰头观看的每一张脸庞都映照得金灿灿的，写满了震撼与惊叹。
“哇——” 巨大的欢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颜晓和陈倩激动得抱在一起跳脚。
紧接着，“嘭！嘭！嘭！” 更多的光柱争先恐后地窜上夜空，炸裂成火树银花，炸裂成漫天流星雨，炸裂成旋转的七彩风车...
天空变成了最华丽的画布，被肆意涂抹上最耀眼的色彩。
轰鸣声连绵不绝，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空气里硝烟的味道浓烈得呛人，却带着一种属于中国年的狂欢气息，令人迷醉。
陈国辉也点着了一个“鸿运当头”，巨大的红色光球升空炸开，如同旭日东升，映红了一片天。
他哈哈大笑着，像个凯旋的将军。
连一向矜持的大舅张学义，也在漫天华彩下仰着头，眼镜片上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嘴角挂着放松的笑意。
陈默站在稍外围，看着家人们在漫天烟火下欢呼雀跃的身影，看着亲人们脸上卸下生活重担后纯粹的笑容和妹妹们肆意的青春感慨万千。
他还记得自己刚重生回来的第一年，同样是放烟花时父亲陈国辉一脸肉疼的表情。
一晚上都在说“砰砰砰几下钱就没的了”。
这几年除了工作上的发展，他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给家里带来的变化。
陈默拿出手机，对着这喧腾热烈的画面，定格下了这千金难换的瞬间。
很快，胡笳的消息总是秒回。
夹子：【陈默，你放烟花都不带我？】
夹子：【蜜蜂小狗.gif】
陈默：【下次，下次一定】
夹子：【陈默，有没有人说你回消息时敷衍的样子像极了渣男？】
陈默：【黑人问号脸.jpg】
最后一枚巨大的“锦绣山河”礼花弹拖着长长的哨音升上最高空，然后以最恢弘的姿态绽放，将夜空彻底点亮，久久不散。
当最后一点光芒也融入夜色，现场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带着意犹未尽的亢奋。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二姨夫李建斌难得地爆了句粗口，声音洪亮，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硝烟味混合着欢乐的气息，在沙田镇的夜空中弥漫、升腾，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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