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所求的名份，亦是历代开国者的夙愿——天命所归。
代周建隋，其手段远不如史书所载那般光彩。伪造遗诏，入宫摄政，隋文帝杨坚在郑译、刘昉等人襄助下，终夺权称帝。
大隋立国不过二十载，无论史书如何粉饰，又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天命所归”——便成了最好的证明。这也是一向节俭的隋文帝，突然不惜巨资建宫封禅的最主要原因。
萧邢脊背上，不知何时已渗出点点冷汗。
“你以为仅是几大世家联手针对你……”裴蕴语出惊人，继续娓娓道来，“你虽得圣人恩宠，然在世族豪强眼中，与蝼蚁何异？将你拖入此局者，所图甚大……”
窗外烈日炙烤着院中大树，屋内的萧邢却遍体生寒。
一直以来，他凭着些微先知之能，看似有惊无险，顺风顺水。事到临头才发觉，终究是小觑了先辈的权谋之术，也轻看了这天下英雄。
蘸着几案上洒落的茶水，萧邢迟疑地写下一个“杨”字。
裴蕴微微一笑，轻轻拭去：“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
“还请裴大夫明示！”萧邢只觉喉咙发紧。
裴蕴悠闲端起茶杯，案几旁香烟袅袅，却掩不住他灰瞳中闪过的笑意，似是有意考校。
“因司隶台暗中监视其举动，惹其不快？”萧邢试探道。
裴蕴不语。
“重开商道之议？”
裴蕴仍旧不紧不慢地品茶。
“下官与杨玄感、独孤郡主之间的纠葛？”
裴蕴‘噗嗤’一乐，调笑道：“越国公富可敌国，十二卫将军三成出其门下。若因一桩婚事便怀恨在心，此等胸襟，岂能成就今日之霸业？”
“昔日乐昌公主为其侍妾，越国公尚能放其与驸马徐德言‘破镜重圆’。婚配这等小事，何至于布局引你入瓮？”
裴蕴说到此处，答案已呼之欲出。
“晋王！”萧邢脱口而出。
裴蕴缓缓点头，灰瞳中透出赞许。
“某为官多年，历两朝而不敢涉足储位之争，盖因其凶险远胜朝堂党争。你倒好，因与晋王投缘便以身入局，实非明智……”
“突厥之战前，上有皇后暗中扶持，下有越国公结党羽翼，晋王势如中天，废长立幼之说风传大兴。然皇后、越国公终究低估了荣国公高熲！凭秦王中毒这招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算计，高熲轻易便将晋王逐出大兴。”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朝中原与晋王亲近的勋贵大臣纷纷改换门庭。越国公杨素何等精明，岂会再押宝晋王，与太子为敌？”
“你与长孙晟亭外十里雪中相送，才是亲手将自己送入死局的关键。你的‘忠’，如同明灯，照出了越国公的‘叛’。你的存在本身，便是越国公之耻，令他永远背负朝野皆知的‘三姓家奴’之恶名，这便是人性之暗！”
萧邢太阳穴两突突直跳，这朝堂的凶险远超他的预料。
孑然离去的左仆射高熲，沉默寡言的纳言苏威，人畜无害的右仆射杨素，迟迟不归的司隶大夫裴蕴，明哲保身的御史大夫梁毗……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萧邢掌心汗液浸透成河，恐怕就连隋文帝所赐的府邸、金卷、仪同三司也是一把把双刃剑，不知何时会刺向自己。
……
两通长拳打下来，连倚在场边不懂武艺的婢女春桃也看出萧邢心事重重。
见萧邢收住身形，急忙乖巧地端上热水净手擦汗。
四名新罗婢女，春桃性子最为忠厚勤快，趁着萧邢洗漱的空隙麻利地收拾起场中散落的长枪短刀。
“小河庄的别院建得如何了？”萧邢这几日睡在书房，此刻才想起小河庄的事情来。
院中的长枪短刀都是军事所备，只是搬弄的功夫，春桃鼻尖上已是香汗浸出，听见萧邢发问，如同受惊的小兽般惊慌。
“回……回家主，婢女不甚明白，听陈里长与主母说，还需半旬左右……”
萧邢见她慌张模样，不由感到好笑，招手道：“过来说话。”
春桃紧张地挪动着碎步，待到萧邢身前一丈左右便死死拽住衣角，不肯往前半分。
“真好闻！”萧邢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闻着若有若无的女儿香，调笑道：“你用的是何种皂角，这味道……好香！”
一抹鲜红自春桃耳尖蔓延至雪白的脖颈深处。
“家主可还有吩咐，婢子……婢子还有些活计尚未做完……”说着也不等萧邢回答，一路小跑着逃出了后院。
萧邢正觉好笑，月门外突然现出小桃红身影，看着飞奔而去的春桃背影，不由娇笑道：“萧郎连睡几晚书房，看来是饿极了，不过……这大早上的，可别吓坏了人家。”
小桃红已为人妇，身子更显丰腴，一颦一笑间媚眼如丝，尽显风情，原本没有情欲的萧邢此刻亦被勾出几分冲动。
“春桃害怕，为何你却要羊入虎口？”萧邢大笑揽住杨柳细腰，细嫩柔软的身段伴着蔷薇花香扑入怀中。
小桃红俏目含春，仰头媚笑道：“那……那就要看你这头猛虎有没有本事了，”说话间拉着萧邢的手伸入平坦的小腹，幽怨道：“定是你出功不出力……”
“休得胡言乱语，来！快与夫君去书房再战三百回合。”
萧邢佯装恼怒，一把抱起小桃红步入书桌。
一炷香后……
萧邢扯过薄被盖在脸上，四仰八叉躺在胡床之上，一条结实圆润的修长大腿横亘在外。
酥胸半掩，那一抹雪白显得格外勾人魂魄，小桃红伸出柔夷轻抚萧邢后背，捂嘴偷笑道：“是妾身的错，明知郎君这几日公务繁忙还来叨扰……”
被褥中传来闷声：“夸我！”
小桃红强忍笑意，正色道：“萧……郎，真厉害！妾身只剩半条命了……”
正调笑间，一只大手鬼鬼祟祟伸出被外，窜进了两团细软之中，顿时屋中春光乍现，云雨交汇。
半炷香后，一切再次归于平静，萧邢俨然进入了圣人模式。
“七日后，云昭训要往青龙寺求佛，我陪你走一趟。”
话未落音，人已狼狈远去，空留一江春水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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