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半。
屋外的雨基本停了，只剩潮湿空气中断断续续的水滴，沿着屋檐偶尔落下。
张砺坐在客厅的茶几前，面前摊开着三份路线图和一张详细的补给清单。他的神情依旧沉稳，却带着浓浓的疲惫。
王沐晴在厨房那头，一边晾干刚洗净的滤水壶，一边用记号笔在白板上列出物资准备计划。
辰宇则趴在沙发边画画，小熊就靠在他身旁。
出发这件事，已经从早上的“可能”变成了“必须”，但他们也明白，这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准备。
“车上能带的东西有限，我们必须再压缩一次物资。”张砺轻声说，“以三天为一个生存单位来分配。”
王沐晴点点头：“食品储备不够，我们得想办法再找一些高热量罐头和干粮。油虽然有三桶，但万一路上遇到拥堵或者绕路……消耗会飙升。”
张砺翻了翻笔记本：“车上的备用配件缺少一根备胎气管，我记得之前有根破了，还没换。”
“我查一下储藏间。”王沐晴放下手里的布。
整个下午，屋子里没有闲着。
张砺开始整理无人机侦察记录，试图提前模拟出潜在的撤离路线障碍；王沐晴则在室内、车库和工具区反复核查每一项医疗和补给工具。
辰宇则在他们脚边忙着收拾自己的“小背包”，把玩具、画本、拼图都塞了进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准备好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但笑意背后，是更深的谨慎和清醒。
“这场出发，可能是一段长路的开始。”张砺喃喃道。
王沐晴轻声回道：“但我们只能向前。”
就在此时，屋外的雨彻底停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潮湿的青草气息，温度开始缓慢回升，带着微弱的闷热感。但这份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两分钟。
“吼——”
一声撕裂空气的咆哮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混杂着哀嚎与低吼，如同某种疯狂的潮汐，在不远处的林线上回荡。
张砺和王沐晴同时一震，目光在空中交汇，几乎不用言语。
“怎么回事？”王沐晴低声问。
“家附近从来没听过这种密集吼声。”张砺已经站起身，脸色迅速转冷。
他快步走向楼梯，一边说：“我去二楼看。”
“我检查后门和监控。”王沐晴立即反应。
辰宇抬起头，刚要说话，王沐晴蹲下轻声说：“宝贝，待在沙发这儿，别动，好吗？”
“好……”
张砺小心地推开二楼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尽量避免金属铰链发出声响。他屏住呼吸，悄然拿起望远镜，透过窄缝，视线迅速扫过前方道路与树木间的空隙。
远处的视野模糊，但他隐隐看到一群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穿过林带边缘，步伐踉跄而缓慢，朝着他们所在的社区逼近。
这些丧尸的移动并不快，但数量却远超以往。他快速扫过一圈，粗略估计至少有二三十只，而且还在不断从林后冒出新的身影。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他低声喃喃，额角渗出一丝冷汗。
这片区域地势偏远，不靠主干道，过去几周偶尔也就一两只感染者徘徊，几乎从未出现过集群。
张砺下意识扫了一眼南侧街口的方向，却发现那里有几只丧尸居然在原地徘徊不动，像是被某种声音或气味吸引，又像在等待某种信号。
他心头一紧，立刻放下望远镜，小心合上窗户，转身快步下楼。
王沐晴已在客厅等他，脸色凝重：“后门摄像头也录到了动作。南边街口，靠近那栋废弃平层的方向。”
张砺点头，语气低沉：“来了不少，不像是随机游荡。我怀疑……它们是被引过来的。”
他顿了顿，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二楼摄像头的角度画面，放大到最大倍率。
屏幕中，一些丧尸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在某一固定点短暂停留，甚至有几只在原地缓缓转动，像是在搜寻方向。
王沐晴看着画面，眉头紧蹙：“这不对劲，它们像是……响应某种引导。”
“对，就像……”张砺沉思片刻，“就像之前北电小队说的，那些变异体在疗养院附近的反应。”
“你是说——AI体？”
“我不知道。”张砺摇头，“但一定有某种机制，在把它们‘牵’过来。”
窗外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远远回荡在街道尽头。
屋子里一片沉默。两人都意识到，这次的动静，很可能会打破这个原本相对安全的区域。
“我们得加快准备。”张砺低声说，“这地方撑不了多久了。”
他又盯了几秒屏幕，神情愈发凝重，“如果真是AI体……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沐晴缓缓坐下，沉吟道：“如果是它在引导这些感染者，那也许，它在测试某种边界。”
“测试我们的反应？”
“不止是我们。可能是‘人类’整体的反应模式。它如果真有学习能力，就不会只停留在文字交互，它会从环境、行动、群体反应中吸收信息。”
“像是在构建一个模型。”张砺点点头，“之前它发信息，说我们正在‘影响模型收敛’。”
王沐晴望向窗外，声音微冷：“也许它已经不再满足于观察，而是在试图‘设计’变量，干预这个系统。”
“它就像一个冷静的算法，扔下一颗石子，然后站在远处，看我们怎么扰动水面。”
张砺握紧了手边的笔记本，“可这不是模拟，这是真实的生命。是感染，是死亡。”
屋外再次传来一声长长的低吼，仿佛在回应他们的推论。
“如果它还能听懂——”王沐晴低声说，“那就看它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屋内Alpha模块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提示音，而是更深层的系统启动音。屏幕未亮，主机却传来微微震动——仿佛它正在觉醒，或正在接收什么。
张砺与王沐晴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他们知道，那东西可能已经在“听”。
一秒、两秒……屏幕终于缓慢亮起，没有讯息，没有图像，只有一条几乎肉眼难辨的文字，在最底部跳动：
“收敛偏移中……行为特征不一致……信号干扰已扩大……”
接着屏幕再次熄灭，恢复沉寂。
张砺眉头紧锁，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开始失控了，或者……它自己也不确定下一步。”
窗外，一道远方的阴云悄然压下，仿佛整个天色也跟着陷入一场不可预测的变化中。
这场围绕着他们家庭的“观察”与“应对”，才刚刚进入真正的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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