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前进生产大队预定小年杀年猪，为了凑双喜临门，腊月二十就开始了。
整个生产大队喜气洋洋，比真正过大年还要热闹。
一大早的不需要小队长吹出工哨子，所有人都陆续来到了每个小队的队屋。
早在前一天晚上，分配给各小队的大肥猪就已经从三队队屋的猪圈里拉回去了。
除了杀猪、分肉，大家期盼的还是每年的重头戏，那就是吃杀猪饭！
而且相比往年每个小队只能杀一头猪的情形，今年分配最少的小队都分到了两头猪。
光猪血和下水都翻倍增加，那杀猪饭里的内容还不是更丰富？
每一个队员们欢欣鼓舞的日子，大多都是小队长的高光时刻。
但对三队的小队长来说，今天却是个例外。
哪怕程乔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不可否认，她前世只是个爱幻想的宅女。
只要听着耳畔传来大肥猪的嚎叫声，脑海中会自动脑补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腥画面，甚至鼻端仿佛真的嗅到了血腥气一样，真实得令她胆寒。
她被自己吓得不争气的闭上眼捂住耳朵，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队长，把花名册交给我吧。”
正当程乔不知道要怎么完成这个任务时，老余会计走了过来。
并十分体贴地伸手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分肉的花名册。
“好，那我去看看做杀猪饭的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乔投给老余会计感激的一眼。
老余同志真是个好同志啊！
自己抢了他板上钉钉的小队长，人家不仅没有闹情绪，还仍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
甚至时不时的还主动帮程乔把队长该干的活儿都揽下了。
并且桩桩件件，没有丝毫失误。
最难得的是他还心思细腻，这会儿连程乔怕见血腥都注意到了。
程乔觉得，按照小队长的标准来考核的话，余会计远比她更称职。
“嗯，我是杀猪佬，洗剐干净了正好顺手就把肉分了，不用你再费两道手脚。”
余会计这是替她遮掩，而且还理由充分！
只不过下一刻程乔就愣住了。
余会计这个年纪，虽然对农民来说正是经验丰富的时候，但他瘦瘦小小的身材，竟然还是队上的杀猪佬？
虽然随即程乔就用原主的记忆证实了情况属实，但她还是无法将眼前的人跟威武霸气的杀猪佬混在一起。
果然，人不可貌相！
无论是杀猪佬还是做杀猪饭的厨师，每个队都有一套固定的班子。
程乔说是去安排做杀猪饭，其实也就去走了个过场。
队屋的晒场上早已经支起了大锅。
一大锅烫猪褪毛的水已经在呼呼冒热气。
杀猪佬那边还没有把做饭的材料送过来，负责做饭的虎子娘、郑奶奶等人还闲着。
一个个手里抓了把瓜子，兴冲冲的挤在前排看杀猪。
程乔拖拉了一会儿，过来的时候就见一头头嗷嗷叫的肥猪已经偃旗息鼓的躺在了长凳上任人施为。
杀猪最费力气的活是按猪，一大帮青壮齐齐出动，才能把一头一百多斤的猪捆缚住按在长凳上。
真正将猪杀死后，处理善后工作的一般都只需要两个人。
三队的实力杀猪佬是余会计和郑大勇他爹。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
程乔都没听到几声猪叫，一头百二十多斤的猪就已经杀好放尽了血。
程乔以为下一步该拿热水烫猪了，却不想余会计拿也一把小尖刀，先朝猪蹄子割了一道小口子。
然后拿了一根铁杆朝小口子里伸进去，好一通捣鼓之后，就见余会计直接对着那道小口子吹起气来！
程乔吃过猪肉，见过猪跑，但还真的没有见过杀猪。
她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听过吹牛皮的，还真没见过吹猪皮的！
在余会计的努力下，软趴趴的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
圆滚滚、胖乎乎的。
这让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猪，天天发愁给猪增肥的程乔十分羡慕。
要是有什么养殖技术能达到这个水平，那可就逆天了。
就在余会计吹猪的同时，郑大勇他爹拿出一根很有些年头，被油浸得发光的木根来，对着猪身就是一顿好揍。
程乔一直沉住气不懂装懂，但这个操作她是真的不懂！
“为什么要敲打啊？”
二师兄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实在不能怪她，她是真没见过这个世面，就连原主以前也是总有干不完的活，从来没凑过这个热闹。
“把猪皮吹鼓起来才好刮毛啊，不敲打敲打吹进去的气不均匀。”
在一旁看得兴起的郑奶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给程乔解惑。
正说话的功夫，杀猪二人组已经告一段落了，飞快的拿出了麻绳，将划了口子的猜中迅速捆扎起来。
接下来帮着按猪的人来活了。
端着一瓢瓢的滚开水流水线一样送进一个硕大的椭圆形木盆里。
浇在已经放进去的大肥猪身上。
等滚烫的开水将猪皮猪毛都烫软后，就见平常文文弱弱的余会计已经脱了厚重的棉袄，挽了衣袖拿着把刮毛皮，一步当先就冲到了肥猪跟前。
只见他一刀刮下去，一大卷猪毛带同猪皮上的泥垢全都被刮了下来。
寒天冷冻的晒场上，两人围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三几下的功夫就将一头猪的猪毛刮得干干净净。
等将猪开膛剖肚之后，场上的人全都忙活开来。
称重、分肉！
烧火做饭！
三队是前进生产队被评为养猪典型的最大功臣，这次特地分了三头猪。
分到每家每户，竟然有净肉四斤多！
“这是我家分的肉，凭什么给你！”
在一片和谐的晒场上，这突兀的一声喝斥就显得分外违和。
“哎，造孽！”
见程乔这个小队长还一头雾水，郑奶奶扯了扯她小声的道。
“小燕那丫头刚生了娃，金癞子月子都不让她坐，这是被赶回娘家来了。”
“可你叔子家怎么样你是知道的。”
“那丫头回来又有啥好日子过？这不都分了肉了，兄弟几个谁家都不舍得分一口出去……”
郑奶奶的话还没说完，程乔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抱着个襁褓怯怯的站在张继宗以及他的儿子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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