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农科院调查组的白色面包车碾过泥泞的乡道时，陈凡正站在镇卫生院的玻璃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的桂花香，急救室的红灯在王教授的病床前投下血色的光影。李婷抱着辐射检测仪从楼梯间拐上来，防护服上的荧光条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手术室辐射值正常。\"她摘下面罩时，耳后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颈侧，\"但更衣室的储物柜有异常残留。\"检测报告递到陈凡手中的瞬间，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护士推着药品车撞翻了处置室的托盘，两管造影剂滚落到陈凡脚边，标签上的批号与污染水体中的同位素编号完全一致。
镇安监局长老杨擦着汗跑进大厅：\"实验室那边的泄漏控制住了。\"他的对讲机还在滋滋作响，背景音里能听见消防队员喊\"二级防护区再扩大五米\"。陈凡摸出手机，屏幕上跳着五条未读信息：最后一条是县委办通知，要求两小时内上报事故初查报告。
李婷突然拽住陈凡的袖口：\"储物柜钥匙在后勤科老吴那儿。\"她指尖沾着检测试剂的蓝紫色痕迹，\"但今早有人看见王教授的助理小张去过更衣室。\"话音未落，派出所长老刘带着个年轻警员冲进来，小张手腕上的铐子擦过不锈钢扶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在焚烧炉旁烧东西。\"老刘将证物袋拍在窗台上，半张烧焦的便签纸上，齿轮图案的边角与周工那枚吊坠的纹路严丝合缝。陈凡用镊子夹起残片，焦痕下的钢印数字\"04731\"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正是被篡改的氡气检测仪编号。
暴雨突至，雨点砸在卫生院的不锈钢窗沿上迸裂成银屑。陈凡摸出周海平上交的钥匙串，其中一把铜匙突然从环扣脱落，当啷一声掉在瓷砖地上。李婷蹲身去捡时，钥匙齿纹正与证物袋里的烧焦痕迹重合，她防护服口袋里的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小张的运动鞋底检测出放射性尘埃。
\"立即封锁焚烧区！\"陈凡抓过对讲机下令，雨幕中传来消防车的鸣笛。老杨的手机突然震动，省环保厅的加密邮件跳出来：王教授实验室三年前申请的示踪剂用量，与河湾镇农技站的采购记录存在两千毫升的差额。
李婷从检测箱底层抽出个密封袋：\"这是从第二具金属箱提取的防水账本。\"她戴着乳胶手套翻到某页，指甲划过\"茶田项目股权代持协议\"时，防护服袖口蹭到了陈凡的手背——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与周海平上交钥匙时的伤口位置相同。
急救室的门突然洞开，主治医师举着病历本冲出来：\"病人需要转院！\"推床轮子碾过走廊的瞬间，王教授的手从白被单下滑落，腕上的电子表屏幕裂成蛛网状。陈凡瞥见表盘待机画面是张合照——背景里的矿山了望塔，正是701矿八十年代的老地标。
\"转院车要经过东岗坡矿道。\"李婷突然出声，雨水顺着她的防护帽檐滴在账本上，\"那边刚发现第三具金属箱。\"陈凡摸出手机，应急办发来的现场照片里，生锈的箱体裂口处露出半截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十年前修建的茶田引水渠。
镇委会议室的投影仪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陈凡将股权协议投在幕布上，代持人身份证复印件的水印区，某个数字的印刷瑕疵与周海平户口簿上的户籍编号完全重合。孙书记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纪委已经冻结相关账户。\"他的钢笔尖在\"2017年4月\"的转账记录上戳出个墨点，日期正是茶田项目立项前三天。
暴雨冲刷着镇政府大院的老梧桐，陈凡站在档案室窗前，手里攥着三份不同年代的工程图纸。七十年代的矿道走向图用红铅笔描着重线，与茶田灌溉渠的卫星云图重叠时，地下暗河的流经路径正好穿过荣盛仓库的地基。李婷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递过热成像扫描图：\"第三具金属箱周围有异常热源。\"
手机突然震动，省农科院调查组组长的电话切入进来：\"我们要查看实验事故现场。\"背景音里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拆卸设备。陈凡望向窗外，雨帘中隐约可见调查组的车辆亮着双闪停在实验室门口，穿防护服的身影正在搬运某个刻着\"04731\"编号的金属箱。
\"我申请参与现场勘察。\"李婷突然开口，检测仪的背光照亮她眼底的血丝，\"农技站五年前的采购单有问题。\"她翻开泛黄的票据存根，某栏手写的\"示踪剂用途\"被涂改液覆盖，透光可见底下原先是\"矿道测绘\"四个字。
陈凡抓起对讲机：\"老杨，带安监局的人去实验室！\"他冲出档案室时，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李婷抱着检测箱紧随其后，箱角撞到楼梯扶手，震开了暗格里的微型录音笔——昨夜在卫生院，她悄悄录下了小张的啜泣：\"王教授让我改数据，说茶田项目的辐射值不能超标......\"
实验室的卷帘门半敞着，穿白色防护服的技术员正在拆卸通风管道。陈凡的皮鞋踩进积水里，水面倒映出天花板监控探头的红光。调查组长递过勘察记录本：\"核心区辐射值超标三十倍。\"他的签字笔在\"污染源\"一栏悬而未落，直到李婷将检测仪探入通风口，数值突然飙升到临界点。
\"管道夹层有东西！\"消防队员的撬棍别开铁皮时，陈凡看见个黑色塑料袋卡在滤网间。李婷用长镊子夹出袋子的瞬间，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袋里裹着支破碎的玻璃安瓿，标签残留的化学式与污染水体中的同位素完全一致。
调查组长的手机突然响起免提：\"王教授醒了！\"电话那头是省立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老人沙哑的嗓音带着电流杂音：\"茶田的水样数据......要重新测......\"突然传来仪器尖锐的长鸣，通话戛然而止。
陈凡摸出湿透的笔记本，茶田项目的环评报告复印件正在雨水里晕染开墨迹。李婷忽然拽他后退两步，通风管道突然坠落，砸在刚才站立的位置。扬尘中有张工作证飘落在地，照片上的周子琰穿着实验服，胸牌编号的尾数\"731\"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
夜雨未歇，陈凡在办公室墙上挂出新线索：第三具金属箱里的摄像机储存卡正在解密。电脑屏幕突然跳出邮件提醒，匿名发件人传来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昨夜卫生院停车场，有人影在王教授的转院车底盘安装了某个装置，腕上的黑色电子表反光与李婷的检测仪外壳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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