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林岁安又喊了声。
“你怎么在这儿？”林岁安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林岁安一眼就认出了张成业，跑着到张成业跟前。
反倒是张成业，盯着林岁安瞧了半晌，才敢张口喊了声：“安儿。”
“哎，舅舅。”林岁安心中被遇见至亲的喜悦填满，欢快的答应着。
确实是林岁安的变化太大，不仅白了、不似以前干瘦了、也长高了许多。
身上穿着茜红色细棉布绣着花儿的春衫，脚上是上好的料子做的绣花鞋。身上虽没有别的装饰，但手腕上隐隐露出个镶珍珠的金镯子。
通身打扮下来，瞧着比她们隔壁村儿地主家的小姐还要气派。
不过半年没见，安儿竟出落得如此......
张成业心中一惊，他可怜的外甥女莫不是被卖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才被将养成这样？
那些在地主家做丫鬟的她也见过几个，大多是粗布衣裳，双手粗糙，每天还有做不完的活儿。
哪有这样养得似地主家小姐似得。
这时余梦非也出来了，站在林岁安身旁。
张成业心中更确定了，瞧瞧同她一起的姑娘，漂亮又窈窕，头上手上都戴着富贵人家小姐才戴的银首饰。
若不是那些腌臜地，谁家难不成还将旁人家的女孩儿买回去娇养着？
且刚刚那荣威镖局离着不远便有两个暗娼馆儿，路过时，与他同来的赵大哥便与他说过。
安儿和那个小姑娘便是一起从那边过来的......
张成业不敢再想下去，一时心乱如麻，心中一腔怒火混合着悲痛无处发泄。
想着阿姐在家对大外甥女日思夜念，日夜熬着做绣活赚银子想着将大外甥女赎回去。
姐夫也是一个冬日都在县里寻摸活计，也不知开春要种地了，有没有回家去。
如今大外甥女被卖去了那样的地方，若是叫阿姐和姐夫知道了，不知道她们会痛心成什么样？要怎么活？
……（林岁安要是知道自己亲舅舅内心戏这么丰富，恐怕得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
张成业思绪翻涌，欲张口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生怕说错了，伤了外甥女的脸面和幼小的心灵，一张脸憋得通红。
“舅舅，你怎么了？”林岁安瞧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张成业，有些担忧，莫不是病了？
“没......没事。”张成业磕磕巴巴的答道。
又瞧见林岁安见到他充满喜悦的脸，心中万千思绪忽然就定了下来。
哪怕被卖到那些腌臜地又如何，安儿始终是阿姐的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外甥女。
且安儿还小，想来......想来也还是安无恙的......
安儿卖身是为了救母，这样好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赎回来。
回去便想想办法，早些攒够赎金来将安儿赎回去就成。等安儿回了家，只说是卖到了大地主家做丫鬟，旁人难不成还来景州府城里查问不成。
有了成算，张成业心中定了定。
才听到林岁安在问他。
“舅舅你怎么来景州府城了？”从林家村到景州府城，便是马车也要十来日，若是走着来，时间怕是更久些。
大街上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
余梦非找了间附近的茶肆，领着二人去茶肆中，点了茶水叫二人好好叙旧。
张成业几番推脱，最后见林岁安拉着他直往里去，才罢休。
人家亲舅甥见着面，难免要单独说些话。
余梦非也不好打扰，便叫了茶，远远的坐着。
见余梦非离着远了，张成业才问起林岁安近况。
林岁安只说一切都好，主家也和善。旁的便没有细说，只等到时候领着舅舅去认个门儿，好叫舅舅知道去哪儿找她就是。
现在她急切的想知道家中如何了?阿爹阿娘好不好?
张成业将林岁安离家后的事一一说了，怕安儿听了忧心，便没说阿姐和姐夫日夜想着方儿的熬着赚银子，只为赎她回来。
林岁安得知阿娘和阿弟在她走后不久便痊愈了，心中积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张成业也得知林岁安一切都好，只要自己不生事儿，不犯错，主家便不会责罚她们。微微松了口气，才开口说到自己。
“过了年，我跟着我们村里的赵大哥一起做了货郎跑商。他熟悉路，便叫我同他一起来景州府城拿些时兴的货回去卖。一路上有些不太平，这不，来的时侯同荣威镖局的信使一同来的。那信使说这几日荣威镖局又要押送货物往我们那边去。现在我和赵大哥货买好了，便想着来荣威镖局问问他们何时押镖，我们给些酒水钱在他们后头跟着，那些贼匪见了荣威镖局的旗子便不敢动手，一路上才安全。”
张成业喝了口茶，有些苦，不如糖水好喝，便又放下，继续道：
“虽听那人牙子说将你卖到了景州府，只是没想到在荣威镖局碰到你，当时我都不敢认。一路远远的跟着，想好好瞧瞧到底是不是你。”
“买猪肉时我便瞧见有人跟着我和梦姐姐，只是躲躲藏藏的瞧不清脸，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林岁安见着从小就带着她玩儿，给她买糖买泥人儿的舅舅，说话时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亲昵。
笑着打趣儿道：“只是舅舅躲猫猫的技术一如既往的差，被我一下就抓住了。”
说得张成业忍不住摸摸脑袋，好像确实是这样，大外甥女很小的时候便能轻易的找到他，连阿姐都嫌他连躲猫猫都不会。
舅甥二人聊了半晌，外头便有人找了来。
来人正是同张成业一同来景州府的赵大哥。
“成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刚刚你跑了，喊你你也不理我。我打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你在这里。”
赵大哥是个粗狂的汉子，进来便将张成业跟前的茶水一口喝了，‘呸’出两片茶沫子，又继续道：“荣镖头说了，明儿一早便要启程，我才急着来通知你。”
三两句话说完，才注意到张成业跟前坐着的林岁安，忍不住露出两分憨笑，问道：“这小丫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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