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第二日，就把那三四十个人的罪行罗列出来，让手底下的人贴出去。
一经贴出，许多人围观，众人哗然。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是啊，怎么会把自己的家人拿出去换钱？！”
“不是规定了人口买卖是死罪吗？怎么还会有人知法犯法？！”
“太不是人了！”
……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指责，还有的是在夸奖燕川动作快，办事效率高的。
“新来的知府大人真是个好官啊，这么快就解决了。”
“就是，按照以前的话，指不定要拖多久呢？说不定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你们听说了吗？过几天会出来新的律法。”
“真的假的？多少年没有出过新律法了，不知道这次会出什么？”
“我希望是能让女子读书的，我家二丫可爱念书了，就是不让上。”
“我希望是能让女子做官的，毕竟我们女子有本事的多着呢，好多男人都不一定能有我们厉害！”
……
燕川躲在人群中，听到百姓们一言一语，没有负面的言论，他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暖意。
原来为民办事是这般感觉。
萧芷娘跟在他身侧，手被他牢牢牵在手心，不管怎么挣脱都挣不开，索性就由他去了。
“欸？这不是燕大人吗？！”
一个人眼尖认出他来了。
燕川看过去，正是那天的络腮胡男子。
“燕大人，您真厉害，这么快就把案子破了！”
燕川惭愧，不敢去接这份功劳。
毕竟不是他查出来的，是别人来自首的。
“是他们来自首的，并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络腮胡男人打断：“大人不必谦虚，您是第一个来我们这儿办实事的父母官。”
萧芷娘在旁边忍俊不禁。
络腮胡男人的话被周围的人听到，他们纷纷看过来。
“还真是燕大人！”
“燕大人好！”
……
燕川一一向他们颔首问好。
络腮胡男人注意到燕川身侧站着的萧芷娘，笑着问道：“这是知府夫人吧？”
萧芷娘一愣。
燕川扭头看向她，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芷娘，你说呢？”
萧芷娘瞪他一眼：“我们还没成亲呢！”
“成亲登记册就在我房中，你亲自盖章。”
萧芷娘不说话了，手从燕川的掌心挣脱出来，走了。
“芷娘！”
燕川正要去追，被络腮胡男人拉住：“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可知女子想要的不只是成亲的登记册，还要仪式！”
“仪式？”
燕川顿时了然：“我知晓了。”
“大人，祝您成功！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燕川答应下来，就去追萧芷娘了。
薛萧辞和付新正准备去看告知，就看到萧芷娘和燕川一前一后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两个人齐齐回头望去，接着对视。
薛萧辞：“他们……？”
付新：“怎么了？”
明月一副欢喜雀跃的样子，跟上来：“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付新：“你懂？”
明月抬头挺胸，双手叉腰：“我当然懂了！我可是看了不少的话本子，这叫……”
她忽然顿住了：“叫什么来着？”
付新和薛萧辞对视一笑。
明月：“我只是突然忘记了而已。”
付新附和着点头，笑意没停过。
薛萧辞从路人的谈论中大概清楚了今天的告示说了什么，就不打算去看。
“我们什么时候走？”
薛萧辞的一句话让付新和明月都收敛起了笑。
付新：“是啊，我们都在朝郡待了快一个月了，是时候启程了。”
明月：“慌什么？喝了喜酒再走吧？”
付新：“喜酒？！谁的喜酒？！”
薛萧辞：“燕大人和萧姑娘的。”
付新瞪大双眼：“他们要成亲了？！”
明月：“我猜的，我想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付新没好气：“(ˉ▽￣～)切~~”
明月：“你相信我！”
付新：“好好好，我信你。”
明月：“真的！”
付新：“嗯，真的！”
明月：“……”
薛萧辞没有参与他们的打趣，而是抬起头看向百里药铺的方向。
虽然很远，虽然他看不见。
薛萧辞眸中含着思念与惆怅。
他心中所念之人，不知道现在可还好？
有没有醒来？
伤势可恢复了？
百里药铺。
楚景还躺在床上，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但比起常人，还是稍微差点。
玄衣每日都会在清晨摘取庭院中长得最好的几支玫瑰花插在花瓶里，放在楚景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半个月过去，玄衣早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少年气，他下巴冒出青紫的胡渣，眼底青紫明显可见。
玄衣摆弄好玫瑰花在花瓶的位置，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玄衣……”
玄衣浑身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大，里面充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连呼吸也清了许多，生怕是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
直到身后传来虚弱的咳嗽声，玄衣才猛然间转过身去，看向撑在床边想要起身的楚景。
“阿景！”
玄衣冲过去，没有注意脚下，被台阶绊倒。
膝盖与地面发出响声，玄衣只是眉头吃痛地皱了皱，他的嘴角一直是笑着的。
顾不上膝盖的疼，玄衣连滚带爬到楚景面前，激动殷切地打量着她。
“阿景……你真的醒了？”
玄衣双手悬在空中，他一度不敢去触碰楚景，生怕眼前这一幕是海市蜃楼。
楚景低头看向玄衣的膝盖：“不疼？”
玄衣胡乱摇头：“不疼！”
楚景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人大力拥入怀中。
她能感受到玄衣轻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他的激动。
楚景任由他抱着，抬眼之间看到了那几支品相极好的玫瑰花，嘴角微扬。
“阿景，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
玄衣：“阿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看到你倒在血泊了，我……”
后面的话玄衣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楚景。
楚景：“我这不是没事了？”
玄衣：“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察觉到不对，及时赶到，你就……”
玄衣推开楚景，泪眼汪汪的样子，委屈极了：“阿景，你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楚景颇有几分不自在，她别开眼去，转移开视线：“胡子拉碴。”
玄衣不服：“哼！这是男子气概！”
没等楚景再说，玄衣就摸上自己的下巴：“阿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马上去刮了！”
玄衣说什么就是什么，下一秒，他就起身朝着外面去了。
“对了，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还有没有事！你等我！”
玄衣膝盖被撞了，走路都有些跛，又想快点出去，样子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楚景轻轻笑出声来，撑着身子下了床，来到玫瑰花前。
枝条上的刺被尽数剃了个干净，楚景拿起一支来，放在鼻下轻嗅，她忽然愣住了，尝试着再去闻。
尝试了好几次，楚景拿不住玫瑰花，任由花砸在地上，掉几片花瓣。
玄衣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楚景呆呆地站在那儿，玫瑰花瓣从她手中滑落。
玄衣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原本欣喜若狂的神情在看到楚景时，嘴角弧度凝结。
他小心翼翼上前，柔声问：“阿景，怎么了？”
楚景听到他的话，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就这么望着玄衣，眼底有深深的哀伤。
“怎么了？”玄衣再次询问。
“我……我闻不到了。”
这个消息，让玄衣也措手不及。
“闻不到？”
玄衣正想抽出一支玫瑰花给楚景重新闻闻看，忽然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变了路径改为摆手。
“阿景，那玫瑰花本来就没有香味的。”
楚景拧眉：“没有香味？”
玄衣眼神闪烁，却强迫自己坚定：“是啊，新品种，没有香味的，一点香味都没有。”
楚景毫不留情揭穿他：“你说谎！”
说完，推开玄衣，朝着屋外跑去。
“阿景！”玄衣追出去。
院子里种满了玫瑰花，每一种颜色都种了一些，楚景回想起记忆中的场景，她在屋内就应该能闻到香味的。
楚景从三楼跑下去，速度很快，玄衣追她都险些摔倒。
她沿着青石板路，跑到了花丛中央才停下。
楚景盯着那些鲜艳的玫瑰花，一点味道也闻不到。
慌乱从心底油然升起，楚景蹲下身，不停去闻那些玫瑰花。
哪怕手指被枝条上的刺伤得鲜血淋漓，她也仿佛没有察觉般，机械地重复那个动作。
玄衣跑过来，站在青石板路的开端，看到楚景的掌心不停有鲜血流下来，他于心不忍，大步跑过去抓起她的手。
“阿景！不要伤害自己了！”
楚景跌坐在地上，玄衣还是第一次看到楚景露出这样无助的样子。
他很清楚，失去嗅觉对楚景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着……她的易容术，她的医术，都会受到影响。
楚景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时，便再也看不见刚才的颓然了。
大夫在此时赶来了，楚景拒绝，玄衣却坚持要让大夫给她诊治。
楚景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浪费时间来争执，便允了。
大夫给楚景把了许久的脉，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姑娘，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身体了。”
玄衣：“什么意思？”
大夫正要说，被楚景一个眼神吓住，他摇摇头，无奈地叹息。
玄衣不再追问，自己送大夫出去。
等到了楼下，玄衣才说：“大夫，你刚才的话是何意？”
“公子，那位姑娘不知道是干了什么，身体几近油尽灯枯，现在停下好好调养还来得及，若一意孤行，怕药石无医，命不久矣！”
“什么？！”
玄衣险些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公子，好生劝劝那位姑娘吧，如今只是嗅觉失灵，再任由其发展下去，会越发严重，到时味觉，听觉，甚至会失明啊！
这次中毒加重伤，本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生命力比我想象中流逝得还要快。”
玄衣愕然。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顶多三个月，那姑娘就会……”
大夫后面的话不忍再说，玄衣让人送大夫出去。
等人走完了，玄衣站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
楚景站在三楼，将大夫和玄衣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她俯视着玄衣，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三个月……”
楚景轻笑：“多了。”
她的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布满了解脱的快感。
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的事还没有做完。
“爹爹，娘亲……如果拿不到奉归来，我就只能孤注一掷，拉着皇帝一起死了。”
——
夜晚，外面雷声轰轰，暴雨倾盆。
在人烟稀少的楼宇之中，一个人手持长剑，从第一层杀到第七楼。
这栋楼一共有十层，每上升一层，杀手的武力值就会增加一倍，数量也会减少一半。
一个人穿着黑色夜行衣，头发高高竖起，额前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湿漉漉的皮肤上早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
外面闪电亮起，照出他的正脸。
正是失踪已久的于白。
“把人交出来！”他的剑抵住一个人的喉咙，厉声质问道。
“我……我们真的没抓。”
于白毫不留情地抬手劈向他的脖子。
“唔——”
最后一道闷哼消失，那人站在中间，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的剑插在地上，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此时的他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撑着剑让自己休息一下。
但这休息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他身后响起。
于白眼神冷冽，侧目望过去，来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人，为首的人对于白来说是熟面孔。
“苍焰！”
苍焰，是江湖排第一的杀手，也是天地一线这个杀手组织的老大。
天地一线是他一手创办的，短短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刚成立的杀手组织纵身一跃到江湖排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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