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慎言。”林致远见不得别人诋毁沈淮，立即出声，“此事知县和教谕已经验证过真假，而且沈家也从中成功酿造白酒，种出黄芽菜，还请慎言。”
“怎么，说话实话都说不得了？”那人一脸不满，“在坐的学子，哪个不是一心科举？此书讲的都是农事，对我们一点帮助都没有，难道不是事实？”
“你……”
林致远刚要开口，就被沈淮按住了肩膀。
沈淮看着那位学子，说道，“农事乃国之基石，是天下苍生赖以生存的根本，怎么到兄台口中，竟成了无用的‘废物’？
兄台这般不知民间疾苦，就算科举高中，又能如何？难道凭那些四书五经就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吗？”
那人却满不在乎，撇嘴回应，“农事生产，自有那些泥腿子去做，我等读书人，就该一心读圣贤书，志在科举入仕，而不是将心思放在这些有的没的。”
沈淮听言，瞬间被气笑了。
林致远讽刺道，“兄台这般高风亮节，想必家里条件很好吧，那么请问，你家良田几何？平日吃的米粮又是从何处来的？”
那人目光闪烁，正想着如何挽回颜面的时候，旁边的一位蓝衣学子率先出声了，“林兄误会了，这位兄台出身农家，是他娘和媳妇刺绣供他念书的，并非什么世家子弟。”
话一出，大家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
甚至有人奚落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装什么世家子弟？我大夏开朝至今，历代君王皆重视农耕，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你老娘绣花都绣瞎了，你却在这里看不起泥腿子，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都是一个县的，谁还不知道谁啊？你要是能耐，就不会窝在我们这个山嘎嘎了。”
“在座的，谁家不种田啊？研究一下怎么了？”
“你觉得没用，那是你有眼无珠。”
鄙夷的目光，讽刺的语言，犹如一把利剑，狠狠的砸在那个人身上。
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之下，那个人很快就招架不住，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有人冷哼道，“大家都是种田的，装什么装，又不是什么世家公子，装什么不食人间烟火。”
“这种人，心比天高，就算高中了，也是狗官一个。”
瞬息之间，那人的名声便坏了。
沈淮没想到，大家这么给力。
他跟林致远对视了一眼，随后开口道，“‘齐民要术’是农书，对科举作用不大，若是能研读明白其中的方子，对家中的作物也是有益处的。
有需要的兄台，可以多看看，没有需要的兄台，可以品一品我们自酿的梨花白、青柚凝。”
立即有丫鬟上点心，倒酒。
大家开始品酒。
“沈兄，你们这酿酒方子，真的是从里面学来的？”最近的青衣学子端着酒杯询问沈淮。
“千真万确。”沈淮神色认真，“我家往上三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并无家传的酿酒秘方。
此酒是从书中学来的，兄台家中若是有喝酒的长辈，可以研究一二。
此法不难，也不需要花很多成本，就是有些费时。”
“沈兄说笑了，我等只会喝酒，哪里会酿酒啊。”青衣学子笑道，“我们只是好奇而已，并非怀疑事情真假。
今日能品尝到如此美酒，就算没白来。”
青衣学子再次倒酒，举杯，“在下顾梁烨，早就想跟沈兄交个朋友了。”
“顾兄抬举了。”沈淮笑着与之碰杯，“我在县学，怎么没见过顾兄呀？”
“他早就不去县学咯。”旁边的蓝衣学子笑着开口，“我们今年参加乡试，无功而返，打算明年去游学。”
话题一打开，大家畅所欲言。
沈淮被众人围着，聊个不停。
林致远和陶行简那边，也是忙个不停。
不仅如此，方启贤那边也被各种打听。
可惜他对沈淮了解不多。
躲在后方的沈大姑和林二爷看着这情景，笑得眼睛 都挤出了皱纹。
直到太阳偏西，品书宴才彻底结束。
此宴虽是打着分享‘齐民要术’心得的名号，可交流的内容却不仅仅是‘齐民要术’，还有学子之间的一些考试心得、破题小技巧。
沈淮从中也知晓了不少信息。
比如乡试，不是每个秀才都能参加的，需要经过教谕的考核，通过后继续接受学政的考核，合格者方能报名参加乡试。
没通过院试者，三年内若是考不过，需要从县试开始。
府试也一样，过了府试，三年内考不上秀才的，需要从县试开始考，而且秀才的身份并不是永久的。
比如有些秀才参加乡试，却屡次不第的，需要参加内部考试，若是成绩不合格三次，就没有资格享受秀才待遇。
原本秀才是能免除五十亩的田税和徭役的，若是没了秀才的待遇，跟普通农民无意。
仅保留的秀才名号，却没有任何好处。
名存实亡。
针对这些系列，在青萍县这种文风不盛之地倒还好些，能免除五十亩田税，像京城或江南那边，读书人遍地走，他们没有田地税可免，只能领取一些禀膳。
“生命不止，奋斗不息。”沈淮搭着林致远的肩膀，感慨道，“我以为，考上秀才便是永远的功名，没想到功名只是暂时的。
那十年寒窗算什么？”
“哈哈，当初我听说的时候，想法也跟表弟一般无二，觉得这书读得非常不值。”林致远说道，“朝廷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激励大家向上。
秀才功名朝不保夕，但是举人和进士却是永久的，只要你不犯事，谁也拿不走。”
沈淮听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表弟，这些事夫子没跟你们说吗？”
沈淮摇摇头，“夫子很少跟我们说这些。”
“其实很多夫子并不会跟学生说这些，尤其是那些还未取得秀才功名的人，若是提前说了，怕是很多人都放弃县试了。”
林致远觉得，“也许不是夫子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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