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回。大唐西征的号角在长安城外吹响,晨曦初露,金鼓震天,五万大军如一条钢铁长龙,自渭水之滨启程,沿着河西走廊向西北挺进。旌旗猎猎,遮天蔽日;铁甲铿锵,踏地如雷。沿途百姓扶老携幼,立于道旁观军容,无不惊叹:“此真王者之师也!”
主帅李靖端坐于中军大帐特制的云车之上,这云车高三丈,以巨木为架,覆以牛皮,四角悬铜铃,行则清音远播,象征统帅之威。他手执一面玄色令旗,目光如炬,扫视四方。但见大军进退有序,左翼不偏,右阵不乱,粮队与前锋间距精准如尺量,俨然一幅活生生的兵法图卷。
“我大唐将士,非徒恃勇力,更贵在纪律严明。”李靖轻声道,语气中却藏着千钧之力,“昔日秦用商鞅变法而强,今我唐以法治军,何愁敌寇不灭?”
他以二徒弟苏定方为先锋,命其率五千轻骑疾行三百里,先行探路、袭扰敌情、撕开吐谷浑防线。苏定方年方三十有五,面如冠玉,目若寒星,银甲白马,手中一杆“破浪枪”重达四十斤,曾于雁门关外独战突厥三将而不败,素有“银枪小霸王”之称。临行前,他在校场立誓:“此去不擒慕容伏允,誓不还朝!”
大徒弟李绩领左路军两万,沿祁连山麓迂回南下,任务是切断吐谷浑与吐蕃之间的联络通道。此人智谋深远,沉稳果决,早年随李渊起兵,历经大小百余战,深得李靖器重。他深知此役关键不在速胜,而在断其外援——一旦吐蕃援军不得入境,则吐谷浑如困笼之兽,虽猛亦难逃。
右路军由江夏王李道宗统领,精兵一万五千,直插吐谷浑腹地乌兰谷,目标是捣毁其囤积多年的粮草辎重。李道宗乃宗室名将,仪表堂堂,善抚士卒,每至扎营必亲巡四哨,夜半犹执灯查岗,三军敬服。他曾言:“兵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信。主将失信,则士卒离心。”
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统后阵兵马一万,负责护卫粮草辎重,并防备敌军偷袭。这对兄弟出身将门,骁勇善战,尤擅夜战与伏击。此次携带粮车三千辆,每一车皆设弩机暗匣,遇敌即发,堪称移动堡垒。
中军大营则由李靖亲自坐镇,侯君集、牛进达、王君可、屈突通、屈突盖等十余位开国老将环绕左右,个个精神抖擞,甲胄鲜明,腰佩横刀,气势逼人。他们或曾血战洛阳,或曾鏖兵幽州,皆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百战之将。此刻齐聚西北边陲,只为完成一项宏愿——彻底平定吐谷浑,打通西域商路,使大唐声威远播万里之外。
大军行至凉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正值黄昏,晚霞染红戈壁。忽闻斥候飞马而来,跪报:“启禀元帅!先锋苏定方将军已于赤水源东岸遭遇敌军前锋,激战两个时辰,斩首千余,俘获敌将三人,已夺其营寨!捷报在此!”
帐内众将闻言皆振奋起身。侯君集大步上前,拱手请命:“主帅,吐谷浑主力屯于赤水源一带,其主慕容伏允自号‘狼主’,仗着熟悉地形,屡犯我边境,劫掠州县,杀我百姓。今我军初战告捷,士气正盛,末将愿率本部五千精兵,助苏先锋一臂之力,直捣其老巢,生擒此獠!”
李靖却缓缓摇头,手中令旗不动,只淡淡道:“侯将军稍安勿躁。慕容伏允非庸碌之辈,此人少年时便随父征战草原,精通骑射,狡诈多端。赤水源两侧皆为沼泽湿地,泥泞难行,若我军贸然深入,恐遭伏击。况且彼处地势狭窄,不利展开大军,反易被其以逸待劳。”
他站起身来,指向沙盘上的地形图:“诸位请看——此处峡谷形如葫芦,入口窄而腹地宽,正是绝佳伏击之所。若敌诱我深入,再从高坡滚石放火,我军必陷死地。”
众将凝神细观,纷纷点头称是。
李靖继而下令:“传我将令:命苏定方暂驻原地,广布斥候,每日派小股骑兵轮番挑战,故意示弱,引敌出战;李绩左路军加速行军,务必三日之内抵达伏俟城侧翼,封锁其通往吐蕃之路;李道宗右路军沿黑河而下,伺机焚其粮仓,断其补给。待敌军阵脚动摇,人心惶惶之时,我中军再倾力出击,一举歼之!”
令出如山,各路兵马依计而动。
苏定方接到军令后,立即调整部署。他在赤水源东岸择高地扎营,营前挖壕设栅,两侧埋伏弓弩手千名,又令五百精骑每日清晨出击,在敌营前耀武扬威,挑衅叫骂。果然不出三日,吐谷浑王子慕容顺忍无可忍,亲率万余骑兵倾巢而出,欲一战雪耻。
苏定方见敌军来势汹汹,却不硬接,仅以千骑迎战,交锋片刻便佯装败退,沿预定路线撤入一道名为“鹰嘴峡”的险峻山谷。那峡谷两壁陡峭,中间仅容十骑并行,正是唐军早已勘测好的伏击点。
待敌军尽数涌入,只听一声炮响,两侧山坡上滚木礌石齐下,轰隆之声震耳欲聋,瞬间堵死了退路。紧接着,藏于崖顶的三千弓箭手现身,万箭齐发,箭雨倾盆而下,吐谷浑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苏定方调转马头,银枪一挥,高呼:“大唐将士,随我杀敌!”
八千伏兵从四面杀出,如虎入羊群,短短半个时辰,敌军大溃。慕容顺身中三箭,拼死突围,仅带数十骑狼狈逃回主营,盔歪甲裂,满面血污。
当夜,慕容顺跪倒在父亲慕容伏允面前,声音颤抖:“父亲!唐军……唐军狡诈无比!儿臣中了埋伏,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
帐中灯火摇曳,映照出慕容伏允铁青的脸色。这位自称“草原狼主”的枭雄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铜灯倾倒:“可恨!我以为唐军皆是中原软弱之辈,不擅山地作战,谁知竟有如此良将!那个苏定方……究竟是何许人也?”
幕僚劝道:“大王,今连失前锋、粮道受胁,不如暂避锋芒,退守青海湖畔,待冬雪封山,唐军粮尽自退。”
慕容伏允怒喝:“退?我慕容氏统治草原百年,岂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将面前低头!传令下去——今夜子时,集结三万精锐,趁唐军疲惫松懈之际,劫其大营!我要让他们知道,草原的夜晚,属于我们!”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早已落入李靖彀中。
原来,早在苏定方首战告捷之时,李靖便已料到敌军必来劫营。他密令牛进达、王君可在主营外围布下三重绊马索,每隔五十步设一处陷阱坑,坑底插竹签,上覆枯草。又令五千弓弩手潜伏两侧林中,专候火箭信号。
是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吐谷浑骑兵悄然逼近唐营,刚踏入营前三百步,便有数十匹战马相继摔倒,嘶鸣骤起。刹那间,营中火把齐燃,三支火箭冲天而起,划破黑暗!
“杀!”牛进达提刀跃出,王君可舞动双锏,两支伏兵如猛虎下山,直扑敌阵。箭矢如蝗,刀光似雪,吐谷浑军措手不及,阵型大乱。一场混战持续至天明,唐军斩首三千余级,缴获战马五千匹,敌军残部四散奔逃。
次日清晨,捷报频传:李绩左路军已攻占伏俟城外围要塞,成功切断吐谷浑与吐蕃联络;李道宗右路军奇袭成功,焚毁敌军三大粮仓,浓烟数日不散,缴获战马千匹、粮秣十万石。
消息传至吐谷浑主营,慕容伏允惊得跌坐于地,面色惨白:“完了……全都完了……”
当晚,他连夜召集亲信,率领主力残部向沙碛深处逃窜,企图穿越茫茫戈壁,逃往青海湖老巢,据险固守。
“他想跑?”李靖站在云车上,远眺北方沙尘滚滚的方向,嘴角微扬,“没那么容易。”
他对身旁的苏定方沉声道:“定方,你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刀。现在,是时候出鞘了。你率八千轻骑追击,衔枚疾走,务必缠住慕容伏允主力,使其不得喘息。我率中军随后跟进,要在星宿海将其合围,活捉此贼!”
苏定方抱拳领命,眼中战意燃烧:“弟子遵命!定不让那‘狼主’再多活一日!”
当夜,八千唐军轻骑整装出发,人人背负皮囊干粮,马蹄裹布,衔枚无声,如幽灵般潜入沙碛。这片荒漠终年无水无草,白昼酷热如焚,夜晚寒冷刺骨,寻常军队难以久留。但唐军士卒皆经严格训练,随身携带盐丸、肉脯、清水,昼夜不休,连续奔袭两昼夜,终于在第三日凌晨抵达星宿海边缘。
前方,正是疲惫不堪的吐谷浑主力。人困马乏,士气低落,许多士兵甚至步行牵马前行。
苏定方立马高坡,银枪遥指敌阵,声若洪钟:“慕容伏允!大唐天兵至此,尔尚不束手就擒,莫非要葬身黄沙不成!”
话音未落,他策马冲锋,率先杀入敌阵。银枪翻飞,如龙腾九霄,所向披靡。一名敌将挺矛迎战,被他一枪挑飞兵器,顺势刺穿咽喉;另一人挥刀砍来,反被其侧身避过,回枪一记“回风拂柳”,将其挑落马下。
激战正酣,李绩左路军自西南杀至,李道宗右路军亦从东南包抄而来,三路大军形成合围之势。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率铁甲重骑从中路突破,势如破竹。
混战之中,薛万均眼尖,发现一员金甲大将正欲乘驼逃遁,当即拍马追上,一斧劈断驼腿,将其掀翻在地。众人围上一看,正是慕容伏允!
“拿下!”薛万彻一声断喝,绳索加身,狼主就此成擒。
其子慕容顺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率残部跪地请降。
李靖率中军赶到时,沙碛之上已是尸横遍野,血染黄沙。唐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将吐谷浑的狼头旗帜尽数拔除,换上大唐赤龙旗。猎猎风中,那面绣着“唐”字的大纛高高飘扬,仿佛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李靖登上高台,环视三军,朗声下令:“传谕天下——吐谷浑叛逆已灭,其地归附大唐!即日起,设河源、西海二都护府,委派官吏,收缴旧文,推广华夏文字,安抚降众,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凡归顺者,一概赦免;敢有复叛者,诛无赦!”
三军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定方伫立湖畔,望着远处青海湖碧波荡漾,雪山倒映,心中感慨万千。他对李靖道:“师傅,西北已定,大唐的旗帜,总算插遍了这片土地。”
李靖微微一笑,目光深远:“这只是开始。待治理妥当,商旅通行,丝路复兴,这里将成为大唐的西部门户,万邦来朝之地。”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星宿海,唐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映红了半边天空。曾经肆虐边疆的“草原狼”已然伏首,而华夏文明的种子,也随着铁蹄与文书,悄然播撒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静待春风化雨,生根发芽。
欲知大唐如何治理吐谷浑故地,西域诸国又将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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