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暖阳透过兵部衙门的格窗，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雪后未散的清寒。李积身着绯色官袍，负手立在墙边，目光落在那幅新挂起的西域舆图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葱岭以西的戈壁地带。
“九弟，你可算来了。”听见脚步声，李积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苏定方一身玄色劲装，步履沉稳地进门，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那幅详尽的舆图吸引，快步走上前。
舆图用细密的墨线勾勒出山川河流，戈壁以淡褐着色，绿洲则点染成浅绿，几处部落聚居地用朱红标记，一目了然。李积伸手指向葱岭以西那片广袤的褐色彩域：“最近斥候来报，这里的突骑施部落频频异动，勾结周边小部，扰我安西都护府边境。你常年征战西域，熟稔那边的地形，觉得该用什么阵法应对？”
苏定方取过案上的狼毫笔，笔尖蘸了些清水，在舆图上的戈壁边缘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又在弧线前端点了个小点，中段画了个横列，后端分作两翼：“可用‘长蛇阵’，但需因地制宜。这里多戈壁沙丘，骑兵难以展开冲锋，前军可派轻骑诱敌，只许败不许胜，将敌军引入预设的开阔地；中军以步兵为主，辅以重型弩兵，列阵固守，压制敌军骑兵；后军则分作两翼，藏于沙丘之后，待敌军主力被中军牵制，便从两侧包抄，断其退路。”
他顿了顿，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绿洲旁：“而且突骑施部落依赖绿洲水源，我军可先派小队截断其水源，敌军军心必乱，届时阵法配合奇袭，胜算更大。”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积抚掌颔首，眼中满是赞许，“当年咱们破东突厥，就是靠弩兵压制了他们的骑兵优势，以步制骑，正是咱们的拿手好戏。”他忽然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师父（李靖）当年常跟我说，你这脑子，天生就是打仗的料，一点就透，比我这做三哥的还省心。”
苏定方闻言，冷峻的脸上柔和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三哥说笑了，若不是当年三哥在师父面前举荐，又时常指点我兵法要诀，我哪能有今日。”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欣喜，“对了三哥，咱们师门最近添了新丁，咱们有小师弟了。”
“哦？”李积挑眉，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师父都这把年纪了，还肯收徒弟？”李靖年近七旬，早已闭门谢客，潜心着书，多年未曾再收弟子，这倒是新鲜事。
“是师父和张士贵老将军一起收的，那孩子叫薛礼，字仁贵。”苏定方说起薛仁贵，语气里满是赞赏，“今年才十岁左右，别看年纪小，却是天生神力，能开三石弓，箭法更是了得，百发百中。前几日张老将军带他演练，他三箭射落空中飞鸟，精准得惊人，将来必是一员猛将。”
李积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原来是他！我早听说张士贵帐下有个天赋异禀的小童，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能耐，没想到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咱们的小师弟！”他想起方才舆图上的西域战事，眼中闪过一丝期许，“有这般根骨，再经师父点拨，将来定能为我大唐镇守一方。”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程咬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秦琼、魏征等人。“你们哥俩在这儿嘀咕啥呢？这么热闹，也不带上俺老程！”程咬金嗓门洪亮，一进门就嚷嚷起来，目光扫过舆图，顿时来了兴致，“哟，这是西域的地图？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带上俺，俺保证把那些蛮夷打得落花流水！”
秦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就知道打仗。”他看向李积和苏定方，眼中带着询问。
苏定方将薛仁贵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秦琼闻言，点头赞道：“我前几日随张老将军见过那孩子，虽年幼却沉稳得很，眼神里有股韧劲，确实是个好苗子。”
魏征抚着胡须，温声道：“名师出高徒，有师父（李靖）亲授，再有你们这些师兄照着，这薛仁贵将来定能成大器，为我大唐建功立业。”
李积望着舆图上那片广袤的西域大地，沉吟片刻，忽然道：“等薛仁贵从张老将军那儿学完基础武艺，便叫上他来兵部。咱们师兄弟几个，也该好好跟他讲讲师门的规矩——习武先习德，练艺先练心，不光要练一身好武艺，更要懂兵法谋略，知民心向背。我大唐将士，向来以护国安民为己任，这一点，绝不能忘。”
苏定方郑重地点头：“三哥说得是，等小师弟来了，我便把咱们当年随师父征战的经验，还有这些年总结的兵法要诀，一一讲给他听。”他的目光落在舆图上长安的位置，仿佛已看见那个身着白袍的小小少年，正握着长弓，眼神坚定地跟在师父们的脚步后，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战场，走向那片等待他去守护的大唐疆土。
李积看着苏定方的神情，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你这个师兄在，我也放心。咱们师门，后继有人了。”
阳光渐渐西斜，透过格窗洒在舆图上，将那道代表着长蛇阵的水痕映照得格外清晰，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事，也预示着一位少年将军的崛起。兵部衙门里，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消散在暮色中，只留下满室的期许与豪情，伴着窗外的寒风，飘向遥远的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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