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馨躺在松软的床上辗转反侧，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大这么舒服的床了。
从她将房改房卖掉贴补老五之后，她就一直挤在老五家那个三平米的杂物间里。
即使老五家还有别的空房间，她也只能睡在那张一米宽都没有的行军床上。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顶，许素馨思绪万千，她一会儿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带着老三过上好日子，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想还没有去世的老父亲老母亲。
嫁给周宏山之后，她就很少回娘家，这几年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除了过年她更是一次都没回去过。
可爸妈几乎没隔个几个月就会让大哥来送点东西给她，有时候是她爱吃的小咸菜，有时候是老两口养的土鸡下的蛋。
东西不算贵重，但满满的都是心意。
许素馨打定主意，等明天安排好手上的事，她就买点东西回娘家。
想好这些，许素馨不再折腾，窝在喧腾的棉花被里进入了梦乡。
一墙之隔的周云秀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学校面对别人的冷眼和嘲笑，她就浑身难受。
好在去年过年的压岁钱她还没花完，不行她再借点，只订一种杂志也比什么都不订来的好。
另一个房间内，周云强正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许素馨的改变，他生怕自己一睡过去，妈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躺在隔壁床上的周云伟翻身晃了晃周云强：“三哥，妈今晚和你还有大哥二姐他们说啥了，你告诉我呗。”
周云强如梦初醒般看向周云伟，不好意思道：“也没说啥，有啥事你去问妈吧，我说不清楚。”
周云伟没想到，周云强这个傻三哥也会和自己打哈哈。
好在他本来想问的就不是这些，周云伟话锋一转：“你不想说就算了，那你总能告诉我，妈到底打算把爸的工作给谁吧？”
“三哥，咱俩一个屋睡了这么多年，要是你去顶爸的岗，我心服口服，你就别瞒着我了。”
周云强挠了挠头：“妈没说这个，她就说明天带我去国营饭店看看，李师傅愿不愿意收我做学徒。”
听说周云强要去国营饭店当学徒，周云伟不屑地笑出了声，当学徒做厨子可不是什么好活，又不体面又累，哪有在厂里上班舒服。
本来他还担心妈让老三去顶岗，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老三要去当学徒，那工作肯定就是留给他的。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不用读书了，周云伟笑得嘴巴都裂到了耳后根。
他就知道妈最疼的人还是他，今天当着家里人的面对他又打又骂，也是为了让大哥二姐他们放心，免得顶岗的时候给他裹乱。
这么一想，周云伟心里美得直冒泡泡，被鞋底子打到的地方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周云伟哪里知道，被他视作竞争对象的老大老二，此刻完全将周宏山的工作抛到了脑后。
对他们而言，显然是拆迁这件事带来的诱惑更大。
纺织厂职工宿舍内。
王美娟看着眉头紧锁的老大周云刚：“咱们还真要给你妈送钱啊？一个月二十块可不少呢。”
周云刚掸了掸桌上的烟灰，无奈道；“那能有什么办法，爸一走，妈开始担心养老的事，咱们现在不表表孝心，难不成等房子拆了再去献殷勤？”
“县城里头的两居室可不是好得的，咱们要是能有一套，谁不高看咱们一眼？”
“在县里有套好房子，以后小宝说媳妇都好说不少。你分分轻重，最近就别给你爸妈和你哥他们贴钱了。”
王美娟闻言顿时急了：“我又没拿你的工资补贴家里，你凭啥管这么多，要不是我哥摔断了腿，我家里用得着咱们贴补吗？”
王美娟最害怕周云刚拿她给贴补娘家的事说事，因此每次只要提起这个事，她必定要大发脾气。
要是放在平时，周云刚还有心思哄哄她，可今天他刚在在许素馨那儿吃了鳖，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哄王美娟。
周云刚将手中的搪瓷茶缸重重摔在桌上：“王美娟你别得寸进尺，你哥的腿都摔断快四五年了，救急不救穷，最难的那段时间咱们都帮着他过了，凭啥还要你掏钱给你娘家？”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除了头几年没往娘家偷偷拿东西，后面每个月都给他们贴补！”
“我说了每个月给我妈拿二十块，你照做就行。明天再去百货大楼给老太太买件的确良上衣，不出点血，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对我们好？”
结婚十几年，王美娟还是第一次见周云刚发这么大火，见状她不敢再继续反驳。
“云刚，我咋能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心里头不舒服，她可是你亲妈，就算咱们什么都不给她，她也应该把好东西都留给你和小宝。”
“我就是看她今天对你又打又骂的样子，替你叫屈。咱们家是长子长孙，要是放在过去，这家当都该是咱们的！”
“我看妈就是趁爸死了，想把家里的东西分给你二姐他们几个。”
王美娟一边往周云刚的茶缸里添水，一边给许素馨上眼药。
联想到许素馨晚上的所作所为，周云刚脸色一阵铁青，妈平时对他确实很好，但王美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明天我再去打听打听，确定老房子要拆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等老房子一拆，新房子拿到手了，咱们再找个借口说小宝开销大，把这二十块钱给停了。”
得到这个回答，王美娟脸上才重新浮现出笑容。
另一边的孙家村，周云霞和孙卫国也在捣鼓着拆迁的事。
孙卫国满脸激动地看着周云霞：“你妈真说你家那房子要拆迁？这可是大好事，要是咱们能要一套房子来，咱们一家可就算在城里扎下根了。”
周云霞点头：“八成是真的，当时我大哥他们都在呢，我妈不会在他面前扯闲篇。”
短暂的兴奋之后，孙卫国立刻冷静了下来，周家有三个儿子，就算真的拆迁，房改房也轮不到他这个女婿，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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