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盈月的目光最终落在照片里龙少卿的身影上。
少年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痞笑，眼尾那颗嫣红泪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亲昵地紧挨着她，修长手臂自然搭在她肩上，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特有的张扬与不羁。
万盈月眼底泛起复杂的波澜，瞧不出翻涌的究竟是怨还是憾。
“阿泽，你说他姓龙的不当，非要如今在身上纹龙，是不是当年伤到脑子了？”
阿泽沉吟片刻，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猜测：“大小姐，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隐情？”万盈月轻笑一声，“还记得那次巷子里，我遇险龙少卿救我。当年事后，你问我，为什么遇到危险不叫你们现身？我以为可以测试出来人的真心。原来人心是测不出来的。”
阿七快速比划着手语：“最难得的是真心。”
“是啊！”万盈月带着点怅然，“可惜，如今我不想要他的真心了。”
阿泽却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大小姐，兄弟们只恨当年没能护您周全。”
万盈月眼神黯淡下来，轻抬下巴。
阿鬼阿七立即会意，上前扶起阿泽。
万盈月转移话题：“崔胜呢？”
阿泽回道：“崔胜说家里有事，请两天假，我放他回去了。”
这时龙少风小跑着过来，“姐姐，大马哥、小马哥和豪哥到了，开饭嘛？”
万盈月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头，“走吧。”
转身时，她凑近阿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找人盯着崔胜。”
这个节骨眼请假，让万盈月不得不防备。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转瞬又被温和取代，跟着龙少风朝饭厅走去。
餐厅内灯火通明。
龙少风特意嘱咐厨房准备的羊腩煲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浓郁的汤汁里浮着枸杞和当归，香气四溢。他知道万盈月前几天落海，想着这煲能驱寒。
大马小马带来的烧鹅烧味油亮酥脆，整齐码在青花瓷盘中，吴豪带来的陈年花雕酒已经开了封，醇厚的酒香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室内弥漫。
“姐姐，先喝碗汤。”龙少风拿着青瓷汤碗，小心翼翼舀了一勺羊腩汤，还特意撇去了浮油。少年修长的手指在碗边顿了顿，确认温度适宜才放到万盈月面前。
众人围坐在红木圆桌旁，万家保镖和其他几人手下，则在庭院另开几席，隐约能听见外间的谈笑声。
大马起身为众人斟酒。
万盈月执杯起身，苏妄送的血玉镯子滑到腕间：“一直以来，辛苦各位。这一杯，敬大家。”
“月大小姐客气了！” 大马率先举杯，酒液一饮而尽时喉结滚动。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小马和吴豪跟着仰头。
龙少风坐在万盈月身侧，拿着象牙筷不断为她布菜。少年动作利落，每次夹菜都恰到好处，烧鹅要皮肉相连的那块，叉烧要肥多的部位，青菜必定是最嫩的菜心。
万盈月转头对他笑了笑，当她身上淡淡的香甜气随着动作飘来时，少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旁小马眉飞色舞说笑：“月大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点，主要是因为我大哥春心动！看上烧鹅西施了，天天去光顾！”
逗得万盈月喜笑颜开，玩笑道：“大马哥，那我以后能不能有烧鹅吃，靠你了。”
大马憨笑着，不好意思挠挠头。
庭院里传来保镖们划拳的声音，混着屋内此起彼伏的笑语。
席间正酣时，陆森带着两名差人踏入门槛。被人引领到餐厅，陆森见到万盈月，恭敬欠身：“月大小姐。”他身后两名年轻差人也有样学样，却因紧张差点撞在一起。
万盈月抬眼看向他，唇角噙着笑意，点了点头。
这时，其他几人的手下拎着三个厚重的牛皮文件袋走上前，递给陆森。
万盈月看着那些文件袋，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城寨不是三不管吗？”
陆森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坐在旁边的龙少风连忙开口解释：“姐姐，这不是城寨的规费，是殡仪馆那边的。”
万盈月的目光转向龙少风，眼神里带着询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钱以前都是给朱翔的，” 龙少风拿起公筷夹了块花胶放进她碗里，继续说道，“我和干爹商量过了，以后改给骆爷。”
“霆 daddy 同意？” 万盈月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意外。
龙少风点头：“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点头了。”
如今龙霆彻底放弃龙家苦心经营多年的警界暗线，这个决定看似简单，实际重诺千金。意味着，从前龙家与万家是有商有量的合作关系，而从此以后，龙家的每一步棋，都要看万家落子的方位。
万盈月忽而展颜一笑：“陆sir，别急着走。”她示意阿鬼添座，“一起坐下吃饭，吴豪兄弟也是闽州的，你们都是同乡。”
陆森听话入席，两个手下则被阿泽引着，往庭院里保镖们的那几桌走去。
饭桌上，陆森和吴豪一开口交谈，才发现彼此的家乡离得极近，不过隔了两条街，越聊越投契，从家乡的小吃说到小时候的趣事，气氛十分热络。
菜过五味，陆森看了看外面渐深的夜色，起身向万盈月告辞：“月大小姐，我先告辞了，还要去别的地方收规费。”
万盈月微微颔首，之后转头对着吉霞，语气轻柔：“阿霞，你先去找阿七哥哥玩。”
吉霞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离席。
桌上只剩四人。
万盈月目光沉静看向龙少风：“少风，龙家正在慢慢洗白，所以以后没有吩咐，不要管城寨以外的事情。”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守护好城寨，如果有什么人跑进城寨，想着避一避，就当做慈善。”
这话源于落海事件后，龙少风曾带人赶往水鬼组老巢，却慢了新记一步；也让她联想到，阿七曾躲在城寨的往事。
龙少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不甘：“好的，姐姐。”
万盈月接着说道：“以后你负责我烟草公司出货。不过，得先把那些走私同款烟的帮派解决了。”
龙少风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放心交给我！姐姐。”
万盈月视线落在大马小马身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大马哥，小马哥，财务公司你们经营得很好，账目清清楚楚。发挥所长，帮我家银行收几笔烂账，”说着，她姿态优雅，从手包抽出名片，“这是夏霜姐的名片，你们和她联系。”
大马小马霍然起身，小马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接过名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月大小姐放心！保证连本带利一分不少！”
大马脸上写满动容：“多谢月大小姐！太器重我们了！”
万盈月轻笑出声，眼尾微微上扬：“哎！还没完呢。”她慵懒靠在椅背上，“以后报社印刷部和销售运输，也交给你们打理。”
兄弟俩同时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大马迟疑道：“月大小姐，我们兄弟的出身您也知道，”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那些拿笔杆子的文化人...”
“放心。”万盈月打断他，“总编欠着吉叔救命之恩，他很高兴能和你们共事，会协助你们。而且是让你们跟着学习正行管理，不是让你们去镇场子。我报社那帮跑新闻的，见了江湖人士反倒热络，你们合得来。就这么定了。”
大马小马内心触动，对视一眼后，齐声说道：“大小姐，以后我们兄弟俩的命就是你的。”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万盈月笑着摆手，“把事办好就得啦。”
小马扬言，声音洪亮：“放心！大小姐！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
大马低声训斥：“稳重些。”
“是，大哥。”小马挠了挠头，对万盈月致歉，“不好意思，大小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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