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河图书馆那片死寂中冲出来，沈安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最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脱。
虚空之舟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流光，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拉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速度，是他现在唯一追求的东西。
法则核心内，那股与地球之间若有若无的链接，像一根被风雨侵蚀的蛛丝，脆弱得让他心头发紧。
回家的路……总是不太平坦啊。
他刚这么想着，一种冰冷、僵硬的感觉就从前方无尽的虚空中弥漫开来。
那不是任何物理上的阻碍，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墙”。
仿佛整个宇宙的语法规则都在那一区域被强行改写，变得绝对、严苛，不容任何“变量”通过。
“又来了。”沈安停下虚空之舟，眉头紧锁。
视野的尽头，一片广袤的星域被彻底封锁。
无数个散发着纯白光芒的点，如同棋盘上被精确摆放的棋子，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观察者”的法则分身。
它们没有战舰的狰狞外形，也没有生物的复杂气息，只是纯粹的、冰冷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光。
它们就是秩序本身。
“真看得起我，这么大阵仗。”沈安自言自语，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
他必须过去。
没有犹豫，沈安抬手，一道由纯粹“混沌”法则构成的灰色能量束，如同一条不羁的毒龙，猛地射向封锁网。
然而，下一秒，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张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巨网，在灰色能量束即将触及的瞬间，每一个光点都同步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成千上万道一模一样的灰色能量束，从巨网中反向射出，威势比沈安发出的那一道强了何止千百倍。
“我靠！复读机成精了？”
沈安立刻操控虚空之舟进行空间挪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波密不透风的齐射。
他刚才那一击，非但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反而像是给对方的武器库里添加了一件新装备。
这些东西能瞬间解析、复制，并优化他的攻击。
常规的法则对抗，在这里就是个笑话。打得越久，对方就越强，而自己只会被活活耗死。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在给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喂数据。
“逻辑的产物……最讨厌的就是逻辑。”
沈安揉了揉眉心，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法则核心内那颗新生的“心脏”——新生之核。
这东西是宇宙“负面”的转化体，充满了“补全”的意味。
既然你们是绝对逻辑，那这种充满“爱与和平”的能量，总该没法解析了吧？
他尝试着调动新生之核的力量，一股温暖、平和的波动，如同春日里的涟漪，缓缓向着那张天罗地网扩散而去。
然而，观察者的分身舰队对此的反应，比面对攻击时更让他憋屈。
它们……毫无反应。
那些纯白的光点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沈安发出的那股能量波动，就像一阵清风拂过钢铁，根本不在它们的处理范畴之内。
它们的目标是清除“bUG”，而这种“补全”能量，显然不属于bUG。
“行，你们牛。”沈安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是不沾水的那种。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吃。
那……来点胡搅蛮缠的？
沈安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他想起了地球上那些最无解的难题。
比如，豆腐脑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比如，网络对喷时那些毫无逻辑、纯粹为了抬杠而存在的言论。
比如，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哼起一首八竿子打不着的难听歌曲。
这些东西，对宇宙而言，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对，就是没有意义！
一个绝妙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再次催动新生之核，那股温暖的“补全”波动被引出。
但这一次，沈安没有直接将其释放，而是将自己那团乱七八糟的“人性”之力，毫不吝啬地掺了进去。
里面有对回家的渴望，有对观察者的愤怒，有对林薇她们的思念，但更多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碎片。
“昨晚那碗泡面要是加个蛋就好了……”
“那个叫卡萨的先知，发型挺别致啊……”
“等回了地球，一定要睡个三天三夜，谁叫我我跟谁急……”
这些充满了矛盾、欲望、牢骚和白日梦的“人性垃圾”，被他用“原初法则”巧妙地打包，伪装成“补全”能量中的无害“变量”，然后与新生之核的波动一同，再次推向了那张法则巨网。
这一次，反应来了。
当那股“无意义的波动”接触到封锁线的瞬间，原本整齐划一、宛如精密仪器的观察者舰队，突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卡顿。
其中几个负责维持节点的法则分身，纯白的光芒中猛地闪过一丝灰色。
它们精准的能量输出出现了零点零几秒的停滞，仿佛一个正在高速运算的超级计算机，突然开始思考“我妈和我媳妇掉水里先救谁”这种千古难题。
“蓝屏了？”沈安眼睛一亮。
这个小小的停滞，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
一个分身的逻辑混乱，导致它与相邻分身的法则链接出现错误。
系统为了维持稳定，试图修复这个错误，却被里面那段“甜咸豆腐脑之争”的垃圾数据搞得更加混乱。
“轰！”
一个法则分身，毫无征兆地调转方向，对着离它最近的“同伴”就是一记法则冲击。
整个舰队的完美阵型，因为这一点点“人性”的污染，瞬间乱了套。
就是现在！
沈安不再犹豫，虚空之舟引擎全开，化作一道无法被锁定的幻影，从那片陷入“法则停滞”的混乱区域中，闪电般穿了过去！
成功了！
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一股远比刚才那支舰队恐怖亿万倍的意志，从宇宙的某个未知维度，猛然降临。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东西——“修正”。
仿佛一个程序员，发现自己的代码里出现了一个无法删除、还会自我繁殖的病毒，于是他决定……直接格式化硬盘。
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光”，锁定了沈安。
它超越了空间，无视了时间，在沈安感知到它的瞬间，就已经击中了虚空之舟。
“噗——”
沈安感觉自己的法则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撕裂。
剧痛贯穿了他的意识，连带着整个虚空之舟，都开始从构成它的最基础的法则层面，寸寸瓦解。
这不是为了杀死他。
沈安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种警告，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惩戒。
“观察者”的主意识，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别耍小聪明，你逃不掉。
虚空之舟正在崩解，化为漫天光点，回归宇宙。
他即将被彻底暴露在虚空中。
“想给我上课？学费太贵，我交不起！”
在飞船彻底瓦解的前一刻，沈安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将自己体内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刚刚领悟的原初法则、混乱的人性之力、还有新生之核的能量，不分彼此地强行压缩。
一个极不稳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微型奇点”，在他的掌心成型。
他没有用它去对抗那道“惩戒之光”，而是反手将这个奇点，砸向了自己身侧的空间！
“轰隆！”
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沈安没有片刻迟疑，借助着“惩戒之光”那毁天灭地的余波，像个被弹弓射出去的石子，一头扎进了那道空间裂缝之中。
这是一次赌上一切的超远距离“法则跳跃”。
跳跃成功了，他避开了那道光的持续锁定。
但当他从剧烈的空间震荡中勉强稳住身形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鬼地方。
这里不是正常的宇宙空间。
四周是破碎的法则碎片，像玻璃碴一样四处漂浮。
时间在这里是混乱的，他能看到一个星球从诞生到毁灭的过程在短短一秒内上演，也能看到自己的残影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不停闪烁。
他坠入了一片扭曲的“亚空间”。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放逐之地，沈安突然浑身一震。
他感觉到了一股波动。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又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能量波动。
那是来自地球的呼唤。
但这一次，呼唤声中不再是漫长等待的孤寂，而是夹杂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疯狂、绝望与歇斯底里的混乱。
地球，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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