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莫氏庄园的飞檐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叶辰站在庄园外的老槐树下，指尖捻着半片焦黑的瓦片——那是半个时辰前，莫家祠堂屋顶被雷火劈落的碎片。空气里弥漫着桐油和硝烟的混合气味，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将军，西院的账本库烧透了。”赵虎的声音带着喘息，他脸上沾着烟灰，手里紧紧攥着几本侥幸抢出来的账册，纸页边缘还在冒烟，“莫家的人把假账全烧了，只留下这些……”
叶辰接过账册，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皱起眉——纸张薄如蝉翼，上面的墨迹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稍一用力就晕成了黑团。他冷笑一声，将账册塞进怀里：“烧得好，越想藏的东西，越藏不住。”
身后的巷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莫家大管家莫忠举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冲出来，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叶辰！你这个刽子手！我们莫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赶尽杀绝！”
南宫凛上前一步，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挡住莫忠的菜刀，扇面上“清正廉明”四个金字在残阳下闪着光：“莫管家，三个月前，你们用发霉的粮米充作军粮卖给镇魔关；一个月前，你们勾结影阁，偷换了守城的玄铁箭；三天前，你们把疫病区的流民骗进庄园，说是施粥，实则是为了取他们的血炼邪术——这些，需要我一条条列出来吗？”
莫忠的菜刀“哐当”落地，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老槐树上，树皮上的青苔被震得簌簌落下。“你……你们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辰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砸在莫忠心上，“莫家大少爷莫承宇，此刻应该已经在去刑部的路上了。他藏在床板下的那箱人骨，还有刻着百余名失踪者名字的铜牌，可是铁证。”
“不……不可能……”莫忠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黑泥，“老爷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莫家在青州经营三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你动了我们，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三百年？”叶辰弯腰捡起那把锈菜刀，刀面映出他冷冽的眼神，“三百年的根基，用百姓的骨血堆砌，用将士的性命铺垫，这样的基业，留着才是祸害。”他猛地将菜刀掷向庄园大门，“哐当”一声，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被砸得变形，门内传来一阵惊惶的尖叫。
赵虎带着几名弟兄翻墙而入，很快就从正厅里拖出了莫家主母刘氏。她穿着绫罗绸缎，却头发散乱，金钗歪斜，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你们这群强盗！我儿子是翰林学士！我女婿是州府通判！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定让你们满门抄斩！”
“哦？翰林学士？”南宫凛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慢悠悠念道，“莫承宇，翰林院编修，却利用职务之便，将朝廷赈灾的密令泄露给影阁，导致三县百姓错失救援，饿死三千余人……这份供词，可是你儿子亲手画的押。”
刘氏的咒骂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瘫软在地，看着叶辰一步步走进庭院，目光扫过那些雕梁画栋——正厅的紫檀木桌椅，西厢房的鎏金镜台，花园里的玉石栏杆，每一处奢华都浸透着肮脏的气味。
“莫家发家，始于莫承宇的祖父莫怀仁。”叶辰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像是在宣读一份迟来的判书，“当年他靠着倒卖军粮发了第一笔财，后来又勾结海盗，垄断了青州的海盐生意。到了你丈夫这一辈，更是变本加厉，放高利贷逼死了十七户平民，强占的良田连起来能绕青州城三圈。”
他走到花园中央的假山前，抬脚踹向一块松动的石头——假山轰然倒塌，露出里面的暗格，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还有数十本泛黄的账册。赵虎上前翻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将军！这里记着他们每年给朝中二十多位官员送礼的明细！还有……还有和影阁交易的记录！”
刘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扑过去想抢夺账册，却被南宫凛拦住。“别费力气了，”南宫凛的折扇点了点那些珠宝，“这些赃物，足够让莫家抄家灭族了。”
此时，庄园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青州知府带着衙役赶到了。他翻身下马，看到庭院里的景象，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对着叶辰拱手道：“叶将军，下官来迟了！”
叶辰指了指那些账册和暗格里的赃物：“王知府，这些交给你了。莫家涉案人员，一个都不能漏网。尤其是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按律查办，不必顾忌。”
王知府连连应是，挥手让衙役们上前抓捕莫家剩余的人。莫家的仆人们早就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几个老仆蜷缩在角落，看着这座辉煌了三百年的庄园在夕阳下摇摇欲坠。
莫忠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冲向叶辰，却被赵虎一脚踹倒。“你不能这样！”他涕泪横流，“莫家倒下了，青州的粮价会涨！盐价会涨！百姓们会骂你的！”
叶辰蹲下身，看着这个伺候了莫家三代的老管家，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平静：“涨？那也比让莫家继续盘剥要好。粮价涨了，朝廷会开仓放粮；盐价涨了，会有新的商户进来竞争。但如果莫家还在，百姓们只会在沉默中饿死、病死，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站起身，望向庄园外聚集的百姓。他们起初只是远远观望，此刻见莫家真的倒了，有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手里举着被莫家强占土地的地契，哽咽着说：“叶将军……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上来，有人捧着被莫家逼死亲人的牌位，有人展示着身上被高利贷逼得留下的伤痕，哭喊声、控诉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眼眶发热。
“快看！那是莫家的粮仓！”有人指着庄园东侧的仓库。叶辰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赵虎正带着人撬开仓库的锁，里面却只有寥寥几袋陈米，更多的是空麻袋。
“果然如此。”叶辰冷哼一声，“他们早就转移了粮食，想等风声过后再高价抛售。”他转身对王知府道：“立刻查封莫家所有的粮仓和店铺，清点物资，不够的部分，从莫家的赃款里扣，先给百姓们发一批救济粮。”
王知府连忙点头照办。百姓们听到这话，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甚至跪在地上磕头，泪水混着泥土沾满了脸颊。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渐浓。叶辰走出莫氏庄园，身后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衙役们举着的火把在风中摇曳，照亮那些被查封的牌匾——“莫府”两个金字被人用石头砸得粉碎，散落一地。
“将军，”南宫凛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欢呼的百姓，轻声道，“莫家完了，但这只是开始。”
叶辰望着远处青州城的灯火，点了点头。他知道，摧毁一个莫家容易，改变这积弊已久的世道难。但当他看到百姓们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看到赵虎小心翼翼地将账册收好，看到南宫凛折扇上的“清正廉明”在夜色里依旧清晰，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莫氏，完了。
但青州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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