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水的小溪从旁经过。
明媚的阳光倾洒下来，涤净了些许从林中溢出的死气。
潘妮·卡斯站在小溪边，望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怔怔出神。
忽然她好似察觉到什么。
于是就收起了凝望溪水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不愧是罕见的通灵者，潘妮小姐的感知力确实厉害。”
人未至，声先到。
陈轩缓步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潘妮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旋即又恢复正常。
“我没有见过你。”
“你是外乡来的旅人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格外的透亮。
陈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她身边，在相距三米左右的位置处停下。
跟她一起盯着面前的溪水。
“你听说过天选之子吗？”
他蓦然开口。
出人意料的是，潘妮摇了摇头。
本以为那些稍有身份的Npc应该都知道这个概念。
毕竟天选之子在星落大陆这里，就像是一则传播甚广的预言故事。
当流星降临的时候，天选之子便会一同出现。
他们是上天的宠儿也是至高意志的执行者。
每次有天选之子降临，都意味着纪元更迭的时刻即将到来。
所以天选之子的概念就像是蓝星西方的天启、苍白骑士、海姆达尔之类的。
但天选之子所带来的不止有毁灭，还有新生。
反正那些知道天选之子的原住民大多都有些地位，且对玩家都抱着畏惧和观望的态度。
而那些平民Npc就没有那么多戏了。
“我父亲不让我看那些杂书。”
“他也从来不允许进入他的书房。”
潘妮突然解释了一句。
“不过在你说了以后，我大概能理解什么是天选之子。”
她温和地笑道，第一次抬起了脸。
兜帽下的脸庞格外苍白，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
极致的冷白皮，在阳光下连皮下的毛细血管都变得清透。
若不是还能感知到她的体温和心跳，陈轩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已经成了个尸体。
天生通灵者加上死灵之力的亲和天赋，分分钟就能转化成幽魂法师。
抛开肉体的桎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获得了间接的永生。
只要不作死，大部分的亡灵的寿命确实长的令人发指。
而且还相当的皮实，有诸多抗性加持。
反正疾病、瘟疫、血脉诅咒之类的东西是奈何不了亡灵的。
这也是它们“不死者”称呼的由来。
陈轩微微颔首，二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的气氛在流水声的映衬下反而并不显得尴尬。
直到几分钟之后，潘妮打破了这份静谧。
“那么天选之子先生，你也是为了亡灵密令来的吧。”
陈轩没有否认。
他知道潘妮看似坦荡赴约而来，实际上对他是抱有深重戒心的。
但这也很正常。
傻白甜可做不到这种地步。
“放弃吧，这支亡灵大军并不是那么好支配的。”
“它们是四目行者所缔造出来的军队，终将为死域而战。”
“而四目行者之所以暂离此地，还将【亡者密令】分成了三份完全是因为死域和星落大陆之间的界域晶壁系发生了碰撞。”
“作为拥有四个瞳孔，能洞悉虚空的行者，它被苍白大君所召回。”
“如果它随身携带密令穿越界域，那么密令所蕴含的烙印就会失效。”
“当然，你可能会疑惑，既然骨池、游荡者大厅和哀嚎工坊的三方大亡灵都有野心，且保留了灵智，它们会不会联合起来…”
“对此，四目行者早有准备，就算密令拼凑完整，它们任意三方都无法调用密令的威能，必须要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第三方作为代理者。”
“就如现在，你代表了骨池，我代表了游荡者大厅。”
潘妮的话，揭示了一些陈轩所不知道的内情。
但在具体的可信度后边还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看起来很了解这里的情况？”
陈轩笑着蹲下，掬起一捧水，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闻言，潘妮伸出手指对准自己的脑袋比划了好几下，用无奈的语气补充道。
“我是通灵者。”
“所谓的通灵者可不仅仅只是能跟幽魂和灵魂对话。”
“偶尔的时候，我还能看到过去或未来，但需要一定的关联物或场景，所以那些我没见过或没有概念事情就无法看到了。”
她正色的解释了一句，这话里倒是有几分真诚。
于是陈轩也不打算继续卖关子。
而是直言不讳的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或者说…你究竟有什么想法？”
面对他的开门见山，潘妮当即松了一口气。
迅速说出了早有腹稿的方案。
“合作吧。”
“你我分别掌握1~2块【亡者密令】，共同掌握这支亡灵大军。”
“当某一方需要调动大军的时候，都需要另一方知情并配合，这样谁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滥用这份力量。”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会帮助你。”
“至于我的想法…”
“我只是想要保护我的父亲，守护我的故乡罢了…”
“前些日子，我曾经预示了很多东西。”
“在预示的幻境中，整个卡斯邦沦为血肉模糊的地狱。”
“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魔物在城内肆意杀戮狂欢。”
“整个城市的地面上都以鲜血绘制出了某种仪式的符号和回路…”
“而其中有身穿火庙祭袍的家伙混迹其中，他们的身体发生了畸变，有着类魔物似的外表。”
陈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蓦地站直了身子。
“所以你认为火庙将会背刺卡斯邦？”
“是的，这点从火庙多次以魔灾即将降临为理由，多次蛊惑我父亲准许火庙增驻使徒军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
“要知道整个卡斯邦的卫戍军规模也才只有区区数万。”
“就算是临时扩编征召，总数也很难超过十万。”
“而在我离开卡斯邦之前，当地火庙的使徒军就已经超过两万，而父亲大人刚同意第三批使徒军进驻…”
听完她的话，陈轩轻轻拍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眉毛挑动了几下，思索着潘妮提出来的方案。
凭良心说，这个方案其实算是相当中肯了。
但陈轩并不打算立刻答应。
“我的诉求其实跟你差不多。”
“打算用亡灵大军来对付魔裔和邪嗣。”
“对了，你刚才说接手【亡者密令】会惹上麻烦，指的具体是什么？”
“难道是四目行者的报复或反制吗？”
这个问题却让潘妮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伸手掀开了自己兜衣的下半截。
露出了泛着灰光的大腿。
那里的肤色跟上半身完全不同。
陈轩凝聚感知，竟然发觉不到她的双腿有血液流动了。
所有的生机仿佛都集中在她的上半身。
“想要动用【亡者密令】的一个隐藏条件，就是持有者必须为亡灵之躯…”
“而我现在，正处于半亡灵的形态，符合使用它的条件。”
“所以我才说，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会协助你的。”
“至于四目行者，当它返回的时候，必然会征召这支大军，届时持有【亡者密令】就将站在死域的对立面上。”
“死域有十二位大君，其中苍白大君及其手下的行者主要负责的就是奥伦提亚王国东部的区域。”
“我来到这里之后，窥见了许多过去的场景，因此知晓了不少关于死域的事情。”
陈轩的心中有些恍然，她的话能解释他此前心中的一些疑惑。
是了，这【亡者密令】怎么可能会被设计出让外族掌握的破绽？
“那么就合作吧。”
他考虑了片刻，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
但是跟歪门邪道的火庙以及那些魔裔比起来，潘妮的建议至少还算有可行性。
“需要签订契约之类的吗？”
陈轩转头看向潘妮，认真询问道。
却见后者摇了摇头。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就没必要去签订什么契约。”
这倒是让陈轩有些遗憾，灵魂契约什么的对他毫无约束力可言。
【劫烬归墟】同样能豁免作用在灵魂层面上的惩戒措施。
“现在得想办法说服哀嚎工坊。”
“那里的几位大亡灵都有各自的想法。”
潘妮认真道。
陈轩轻轻点头，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他已经派出扎因进行试探，具体等扎因返回之后，他就心中有数了。
“话说那些黑暗精灵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愿意帮助你，肯定也是另有所求吧？”
陈轩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黑暗精灵为什么会跟潘妮合作。
而且看样子还对她唯首是瞻。
对于这个问题，潘妮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
“我承诺将在卡斯邦危机解除之后，为他们寻觅一处可供栖居的肥沃土地，并保守他们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打扰。”
“卡斯邦需要一位新的领主。”
听到她这么说，陈轩微微挑眉。
这老妹话里有话啊。
看样子似乎对卡斯邦的男爵之位有想法。
不过按照奥伦提亚的继承法，享有优先权的是她的哥哥姐姐们。
对于这件事，陈轩倒不是很关心。
他的初衷也只是想借力打力，利用亡灵大军的力量来对付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魔灾，以此来爽爽刷经验。
至于卡斯邦本身，只不过是奥伦提亚王国内众多邦城的其中一座罢了。
若是坐拥千万级人口的巨城，陈轩或许还会有点儿想法。
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双方在上述的问题中达成了共识，约定稍后一起前往哀嚎工坊。
“对了，天选之子先生，这是传讯水晶，您收起来吧。”
潘妮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巧的六棱晶体。
只要相距不超过1000公里的距离，两人就能用它进行交流。
陈轩把玩了一会儿就将他收进绝对靠谱的玩家储物空间当中。、
收纳在那里，将会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毕竟这是玩家的特权之一，至高出品，多少还是有些名堂的。
双方约定稍后在山脚下碰头，然后就各自离开了。
陈轩迅速回到骨池，正好遇上了刚从哀嚎工坊那里返回的扎因。
作为奔跑时能拉出残影的家伙，若不是来回都需要绕路，只怕它回来的速度会更快些。
见到陈轩后，扎因连忙单膝跪下，用灵魂波动汇报道。
“始祖，黑暗地精的首领对您提到的高等神级材料很感兴趣。”
“它提出条件，必须要提前看到实物。”
“如果确实是高等神材，且您愿意暂借给它研究，那么它将会支持您取得那枚【亡者密令】。”
“而在稍后，我又见到了阴暗蛛网女皇，它的条件是让我们为其捕捉至少5000个活灵，人类、野兽或魔兽皆可，它需要活灵的血肉来培养更多的子嗣。”
陈轩没让扎因去见石像鬼首领。
跟阴暗蛛网怪和黑暗地精不同，石像鬼是纯纯的死域“本地人”。
有概率是那位四目行者的死忠。
但五千个活灵的条件也挺麻烦的。
还不如让陈轩去刷五千个怪呢。
想要活灵那就意味着必须得俘虏回来。
“这些亡灵还真是贪心。”
陈轩摇了摇头，决定先观望一下。
既然跟潘妮暂时达成了共识，那么这件事就必要他一人去谈了。
他将情况简单的跟赤戮等血骷髅说了说。
它们对此有些不理解，毕竟合作什么的，实在是有太大风险了。
但还是表示尊重。
关于【亡者密令】只有由亡灵掌控的事情，陈轩倒是故意没有强调。
只是为此，他略做了些准备。
骨池可是个宝库，不先扒拉一点进自己口袋倒是可惜了。
而且恰好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走吧，赤戮跟着我就行。”
“扎因和马吉德留在骨池看家。”
陈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大手一挥向着约定好的地点出发。
在离开生机土壤覆盖的区域后，前方的树木全都变得漆黑。
扭曲的枝条就像是在火焰中被灼烧至变形的人体。
偶尔能看到个别幽魂萦绕在某棵鬼树上，吸取树身中溢出的灰色死气。
眼前的场景完全可以用来拍摄恐怖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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