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在宗门西侧的山坳里，刚走近就闻到浓得化不开的药香。畦田整齐排列，紫叶的灵草上还挂着晨露，几个穿灰布衫的药童正弯腰除草，见了林松都笑着打招呼。
“那是我亲戚。”林松指着竹棚下晒药的老者，对方正用木耙翻动着褐色的药渣，动作慢悠悠的，手腕却稳得很。
老者抬头看见他们，放下木耙：“松儿，这是？”
“ 长老 ，这是新晋升的王耀阳师兄，想问问淬体的法子。”林松拉着王耀阳上前。
老者打量王耀阳片刻，忽然伸手按在他肩头。一股温和却沉劲十足的气劲透衣而入，顺着经脉游走，王耀阳只觉胸口发闷的地方忽然一松，像是堵住的溪流通了。
“嗯，根基不算差，就是淤伤没清干净。”老者收回手，指了指畦田里的青草，“看见那‘活血草’了？采十株，加三两灵米熬成汤，每日早晚各喝一碗，五日便能化淤。”
王耀阳刚要道谢，老者又道：“光靠药汤不够。你经脉比常人韧些，却不够宽，去后山的寒潭泡着练吐纳，每日一个时辰，半个月就能扩宽经脉，再练淬体诀才事半功倍。”
“寒潭？”王耀阳一愣，他听杂役说过后山有处潭水，常年冰寒刺骨，连内门弟子都少去。
“怕了？”老者挑眉。
“弟子不怕。”王耀阳攥紧了怀里的《淬体要诀》，昨天擂台上的痛感还在骨子里，这点寒算什么。
林松在旁咋舌：“ 长老 ，寒潭那地方也太狠了点……”
“想走得远，就得耐住疼。”老者淡淡道，从竹棚角落拎出个陶罐，“这是去年泡的‘醒神草’，寒潭里容易失了神智，含一片在嘴里能清醒些。”
王耀阳接过陶罐，入手沉甸甸的。他对着老者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指点。”
离开药圃时，周奇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还捏着个油布包，见了王耀阳别别扭扭地递过来：“喏，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几块巴掌大的肉干，泛着淡淡的灵气。“这是……”
“灵鹿肉，补气血的。”周奇梗着脖子，“我才不是特意给你留的，是我娘塞太多了，吃不完！”
林松在旁偷笑：“他昨天看你在擂台上吐血，回来就翻箱倒柜找吃的。”
周奇脸一红，转身就走：“胡说什么！我去练剑了！”
王耀阳捏着肉干，阳光晒得肉干微微发热，像揣了块暖玉。他忽然想起丙字院的土坯房，那时连个说话的人都少，如今不过一日，竟有了递药、赠食的人。
“别愣着了，我带你去寒潭认认路。”林松拉着他往后山走。
山路渐陡，草木越来越密，空气里的凉意也重了起来。转过一道山弯，眼前忽然出现一汪碧潭，潭水绿得发暗，寒气丝丝缕缕往上冒，岸边的石头都结着层薄霜。
“就是这儿了。”林松搓了搓胳膊，“你真要泡？我听说去年有个外门弟子逞强，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差点冻僵了。”
王耀阳解开月白短打的腰带，只留了件贴身的里衣：“试试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潭里。刺骨的寒意瞬间裹住全身，像无数根冰针往骨头缝里钻，刚愈合的伤口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
“忍住！”他咬着牙，掏出陶罐里的醒神草含在嘴里，一股清苦的气息直冲脑门，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几分。他盘膝坐下，按照《淬体要诀》里的法子运转内息，试图将寒气逼入经脉——老者说过，寒性能淬去体内的燥火，反而是好事。
林松在岸边看得心惊胆战，见他脸色发白却没乱动，才稍稍放下心：“我在这儿守着，有事喊我！”
王耀阳闭着眼，只觉内息在寒气里艰难地游走，每走一寸都像拖着千斤重石。不知过了多久，丹田忽然微微发热，一股暖流缓缓散开，所过之处，冰针般的痛感竟减轻了些。
他心里一动——这是淬体起效了？
正凝神感受，潭外忽然传来林松的喊声：“耀阳师兄！苏长老来了！”
王耀阳睁眼，见潭边站着个青衫身影，正是百宝楼遇到的那位老者。苏长老看着他在寒潭里打坐，眉头微蹙，却没呵斥，反而从袖中摸出个小瓶，扔了过来。
“接住。”
瓶子落入水中，王耀阳一把捞起，打开一看，里面是颗莹白的丹丸，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寒潭淬体虽好，却容易伤了根本。这颗‘暖元丹’，运功时捏在手里。”苏长老声音依旧沙哑，“三日后卯时的竹林，我要见你能一拳打碎那块青石。”
他指了指岸边一块半人高的青石，转身便走，衣袂扫过带露的草叶，没留下半句多余的话。
王耀阳捏着暖元丹，丹丸的暖意透过指尖渗入体内，与丹田的暖流汇合，竟让潭水的寒气都柔和了几分。他望着苏长老远去的方向，忽然握紧了拳头。
打碎青石吗？
他重新闭上眼，内息运转得更快了。寒潭的水依旧刺骨，但他心里的那团火，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三日后的竹林，绝不会让前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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