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好衣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前厅走去。
一路上，她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原身顾芸娘，京城富商顾家大小姐。
她本该是江南烟雨中最耀眼的明珠，却在命运的捉弄下，跌落泥潭。
青梅竹马林志华的一纸退婚书，斩断了她对美好姻缘的憧憬。
此后，莫名而来的污名如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顾家往昔的荣光也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消散殆尽。
顾父的一声叹息，一场草率的婚事，便将她推向了另一段晦暗的人生。
她嫁给了那个一穷二白的二婚穷秀才刘文远，没有风光的花轿，没有祝福的话语，只有破败的茅屋和饥寒交迫的日子。
可她从未抱怨，将自己的嫁妆变卖，换来笔墨纸砚，陪着刘文远挑灯夜读；
用纤细的双手，操持着琐碎的家务，在灶台前为一家人的温饱忙碌。
面对秀才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她视如己出，用温柔的怀抱温暖他们，用谆谆教诲为他们点亮前路。
寒来暑往，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皱纹，却也见证着刘文远在她的扶持下步步高升。
从穷书生到朝廷命官，从破茅屋到高门大院，她以为苦尽甘来，幸福的曙光终于来临。
然而，那碗精心熬制的汤药，带着熟悉的药香，却成了催命的符。
她望着刘文远冰冷的眼神，望着那两个她一手带大、如今却满是厌恶的孩子，心，碎成了无数片。
原来，在这薄情的世间，她的真心终究错付，所有的付出，都化作了一场荒唐的笑话。
原身死后，用身上积累的九世功德和系统做了一个交易，换系统帮她守护苏家。
前厅红木嵌螺钿的八仙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林志华月白长衫的衣摆扫过鎏金椅榻，腕间新换的翡翠扳指撞出清脆声响。
他折扇敲着桌面，檀木纹理上的裂痕在震动中愈发刺眼，“顾伯父，我和芸娘情同兄妹，如今我已与侍郎府千金有了婚约，还望伯父成全。”
林志华言辞恳切，面上却不见半分愧疚。
顾父的茶盏重重磕在青石砖上，溅出的茶水在波斯地毯晕开暗黄的渍。
顾芸娘踩着绣鞋穿过垂花门时，正听见父亲压抑的怒喝：“你当年跪在祠堂求娶芸娘，如今...”
“大小姐！”丫鬟的惊呼让屋内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顾芸娘神色平静，缓步走进前厅，她扫了一眼林志华，轻声道：“父亲，不必动怒。”
顾父看着女儿，满是心疼与无奈，“芸娘……”
林志华瞧见顾芸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
他连忙作揖道：“芸娘，我也是身不由己，还望你能体谅。”
顾芸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体谅？林志华，当年你许下的诺言，如今都成了笑话。
“当初是谁在你落难时帮你？”她声音清冷，目光如炬。
林志华面色一红，恼羞成怒道：“当年之事，我自是感激，可如今姻缘天定，我也身不由己。”
她冷笑一声，“天定？不过是你想攀附权贵罢了。”
林志华一怔，随即眼底浮起轻蔑的笑，新绣的云纹袖口擦过顾芸娘鬓边，“芸娘，如今我已高中举人，你我身份悬殊，这婚事还是尽早退了吧。”
他刻意拖长尾音，将“举人”二字咬得极重，身后几个随从交头接耳，窃笑声像毒蛇吐信般钻进顾芸娘耳中。
顾芸娘垂眸望着对方新换的软缎皂靴——去年冬天，正是这双鞋踩着积雪来顾府借银，靴筒还沾着泥点。
她指尖划过腕间翡翠镯子，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原身前世临终时，秀才将同样的镯子套在新欢手腕上的模样。
“林志华，”她抬眼时眼尾微红，却笑意盈盈，“当初定下婚约时可是你自己跪求我们家，如今高中便想悔婚，未免太不地道。”
林志华脖颈暴起青筋，想起了当年的忍辱负重，折扇狠狠戳向地面：“你们顾家不过是商贾之女，也配与我...”
话音未落，顾芸娘已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账本。
宣纸在她指尖展开，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自订亲以来的每笔支出：“去年腊月初八，纹银三十两购置笔墨；今年春闱前，五十两打点人脉...”
随从们的窃语戛然而止。
林志华望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喉结滚动两下：“这、这些都是顾伯父资助...”
顾芸娘打断他，“林志华，这上面每一笔都是我顾芸娘为你出的，若你想退婚，便将这些银子连本带利还我。”
林志华脸色涨得通红，“你……你这是故意刁难我！我哪有这么多银子。”
顾芸娘冷笑，“没钱？那你拿什么娶尚书府千金？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拿我顾家的银子去讨好别人。”
林志华恼羞成怒，却又无言以对。
顾父此时也缓过神来，站在女儿身后，“志华，你若要退婚，便按芸娘说的办。否则，这婚你别想退。”
林志华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他没想到顾芸娘竟如此强硬。
他的随从们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阳光穿透雕花窗棂，在林志华骤然煞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踉跄后退时撞倒了博古架，青瓷瓶坠地的脆响中，顾芸娘瞥见父亲藏在袖中的颤抖的手——原来这个向来威严的男人，也会因女儿被欺而慌乱。
“你！”林志华攥紧拳头，却在瞥见账本上的印章时泄了气。
顾府账房先生已捧着算盘疾步而来，噼啪的算珠声中，顾芸娘望着满地瓷片，忽然想起前世被毒死后，秀才将她的嫁妆典当换钱的模样。
“顾芸娘，你莫要逼人太甚！”林志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制的月长衫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露出袖口的金线绣纹——那是他特意让绣娘在衣服上添的富贵花样。
翡翠扳指随着他的颤抖磕在八仙桌沿，发出不甘的脆响。
顾芸娘将账本轻轻拍在桌面，鎏金封皮映得林志华瞳孔骤缩。
“林公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指尖划过“春闱打点”那行数字，
“听说苏侍郎家千金待字闺中，若你拿不出这些银钱，”目光扫过对方僵直的腰板，
“那便将你这身举人服饰与功名抵给顾家如何？”
林志华脖颈涨成猪肝色，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想起前日在苏府宴会上，苏侍郎夫人身边的丫头如何用帕子掩着嘴笑他寒酸，侍郎夫人又如何在得知他与顾家婚约后，眼神变得热络起来。
此刻顾芸娘的话，恰似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攀龙附凤的美梦。
“你！”他突然扑向账本，却被顾父一把揪住衣领。
顾老爷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微微发颤，掌心的力道却稳如磐石：“林公子，我顾家虽为商贾，但也重情重义。你若今日能还清欠款，这退婚之事，我便应了。若还不清——”
老人突然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龙井的冷冽，“苏州城的人，可都记得你当初是如何跪在祠堂，求着要做顾家女婿的。”
他忽然想起，这些年打着求学的幌子从顾家支取的银钱，大多用来添置体面行头，结交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
如今功名在手，本以为能踩着顾家攀高枝，却忘了这桩婚约本就是他攀附的锁链
林志华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账本上，晕开墨迹里“笔墨银三千两”的字样。
“我不过借了些银钱！”
林志华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翡翠扳指在晨光中划出刺眼的弧线，“你们顾家富可敌国，这点银子也配拿来要挟我？”
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里面崭新的绸缎内衬，“看看这料子，苏州城最顶尖的云锦庄出品！就凭你们商户出身，懂什么叫风雅？”
顾芸娘看着他扯开衣襟时露出的金镶玉腰带扣，那正是上个月账房记录中“应酬所需”的支出。
林志华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丑态，踩着满地狼藉逼近：“我如今是举人老爷，往后还要中进士、点翰林！等我进了翰林院，你们顾家不过是我鞋底的泥！”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地面，“我便是一个子儿不还，你们又能奈我何？”
顾父气得浑身发抖，顾芸娘却按住父亲颤抖的手臂，指尖轻抚账本上的朱砂批注：“林公子莫急，”
她突然展颜一笑，露出梨涡里暗藏的冷意，“听说苏侍郎最恨品行不端之人，不知他若知道未来女婿不仅欠债不还，还在退婚时对未婚妻动手动脚...”
话音未落，林志华的脸色瞬间煞白——方才暴怒之下，他确实曾试图推搡顾芸娘。
“你...你敢！”举人老爷的声音几近破音，额角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突然想起苏府宴会上那些官员夫人们窃窃私语的模样，想起自己为了挤进那些高门的圈子，如何卑躬屈膝地陪笑。
冷汗再次浸透后背，这次却是因为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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