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神宫的白玉台阶蜿蜒如蛇,从山脚一直铺到云雾缭绕的宫门。台阶两侧的青铜灯柱燃着千年不熄的灵火,将每一级玉石都映照得温润透亮,却照不进排队者眼底的焦灼。
“听说了吗?今天放出来的‘鎏金盏’,是上古帝俊用过的,能聚天地灵气,普通人捧着都能延年益寿。”排队的人群里,个穿锦袍的胖子正踮脚张望,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我家老爷子要是能得这宝贝,再活十年都不是问题!”
他旁边的灰衣书生推了推歪斜的儒巾,手里的折扇敲着掌心:“胖子你懂什么?游神宫的宝贝哪是凡俗之物?我要那本《周天星图》,据说能观星象知祸福,要是能参透半分,将来辅佐君王不在话下。”
人群哄笑起来,有人指着台阶顶端的宫门:“别做梦了,没看见刚进去的那位吗?那是西境的‘铁臂侯’,据说为了抢‘破界符’,把祖传的矿山都抵押了,你们这点家当够看?”
话音未落,宫门内突然传出阵狂喜的呼喊,声线因激动而变调,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我有极品帝器了!我有极品帝器了!呀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中年男子抱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从宫门里飞奔出来。他头发散乱,衣襟敞开,怀里的小鼎却泛着淡淡的金光,鼎身上的云纹在灵火下流转,显然是件了不得的宝物。最滑稽的是,他笑得太用力,鼻尖上竟鼓起个晶莹的鼻涕泡,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
“是‘镇岳鼎’!”有人认出了那鼎的样式,倒吸口凉气,“传闻能镇压山岳灵脉,当年大禹治水时用过的!这姓王的就是个开杂货铺的,怎么轮得到他?”
中年男子根本没听见周围的议论,抱着鼎一路狂奔,白玉台阶被他踩得咚咚响。路过胖子身边时,他还不忘炫耀似的举了举鼎,鼻涕泡“啪”地破了,溅在锦袍上,胖子却顾不上生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家伙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灰衣书生折扇掩面,语气里满是酸意,眼神却像黏在了鼎上,“走了狗屎运!”
台阶上的人无不面露羡慕,有人攥紧了手里的号牌,指节发白;有人对着宫门方向祈祷,声音带着颤音;还有几个家底丰厚的,正低声吩咐随从,要是等会儿出的宝贝被人抢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手。
杨辰站在队伍末尾,归墟剑的剑鞘在灵火下泛着暗光。他怀里的冰晶轻轻发烫,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好奇:“游神宫不是早就毁于上古战乱了吗?怎么会突然重现?而且这些宝贝……看着像是从断脉者的巢穴里流出来的。”
三天前,九州各地突然出现游神宫的虚影,宫门处悬着块石碑,上面写着“以愿易宝”——无论贵贱,只要心怀足够强烈的愿望,就能进入宫中,换取一件与愿望匹配的宝物。有人用十年阳寿换了能救妻子的灵药,有人用祖传玉佩换了让儿子开窍的“慧心丹”,而今天放出的压轴宝贝,正是那中年男子抢去的镇岳鼎。
“不对劲。”杨辰的目光扫过排队者的脸,每个人的眉心都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这些愿望太执着,已经成了执念。你看那个胖子,他爹明明只是风寒,他却觉得是不治之症;还有那书生,一心想往上爬,眼里的贪念都快溢出来了。”
沈清辞的银辉从冰晶中透出,落在最近的青铜灯柱上。灯柱的火焰突然变绿,映出里面缠绕的细小黑线——那是人的怨念,正被某种力量抽取,融入灯油中。
“是‘许愿灯’。”她的声音凝重起来,“上古邪术,以人的执念为灯油,点燃后能短暂显化器物,但许愿者的生机也会被慢慢吸走。你看那个中年男子,刚才跑的时候脚步虚浮,怕是活不过半年了。”
果然,刚跑下山脚的中年男子突然一个踉跄,扶着棵古树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竟带着血丝。他却像是没察觉,只是把镇岳鼎抱得更紧,脸上还挂着傻笑:“我有帝器了……我儿子的病有救了……”
队伍前方突然骚动起来,个穿黑袍的老者被侍从簇拥着走上台阶。他面色青紫,呼吸急促,却死死盯着宫门,枯瘦的手指攥着块黑色的令牌——那是北境蛮族的“血誓令”,据说能调动蛮族的死士。
“是蛮族的‘巫王’。”李肃不知何时出现在杨辰身边,压低声音道,“他孙子被冰煞族的寒气所伤,全身溃烂,听说游神宫有‘涅盘火’,能治好这伤,他是来许愿的。”
巫王走到宫门前,对着虚空行了个诡异的礼,声音嘶哑如破锣:“我愿以蛮族十万生魂为祭,求涅盘火。”
宫门缓缓打开,道赤红的火焰从里面飞出,落入巫王手中的玉瓶里。他接过玉瓶的瞬间,脸色更青了,嘴角却咧开个僵硬的笑:“孙儿……有救了……”
“疯了!”灰衣书生失声惊呼,“为了个孙子,要牺牲十万族人?”
没人回答他。排队的人看着巫王踉跄离去的背影,眼里的羡慕竟压过了恐惧。胖子搓着手道:“十万生魂换涅盘火,值了!要是我有这本事,别说十万,二十万都换!”
杨辰的归墟剑轻轻震颤,金白剑气在鞘中流转。他突然明白,这游神宫根本不是什么福地,而是个吞噬人心的陷阱。断脉者虽灭,他的残戾却附着在这些执念上,化作无形的网,把贪婪、痴妄的人一个个网进去。
“轮到你了。”前面的人推了杨辰一把,不耐烦地催促,“不想许愿就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好事!”
杨辰走上台阶,灵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宫门内一片漆黑,只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潜伏的野兽。个虚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蛊惑的温柔:“说出你的愿望吧,权力、财富、长生……只要你想要,都能给你。”
“我想要游神宫的主人出来见我。”杨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归墟剑“噌”地出鞘,金白剑气照亮了宫顶——那里悬挂着无数盏绿色的许愿灯,每盏灯里都映着张痛苦的脸,正是那些许愿者的缩影。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无数件器物从黑影中飞出,有闪烁的宝石,有锋利的兵器,还有冒着仙气的丹药,在杨辰面前组成道流光溢彩的墙。
“这些还不够?”虚无的声音带着嘲讽,“还是说,你想要复活那个女娃?只要你献出苍梧仙骨,我就能让她站在你面前。”
沈清辞的银辉突然暴涨,冰晶在杨辰掌心发烫。他看着那些虚幻的器物,又想起山脚那个咳血的中年男子,想起巫王青紫色的脸,缓缓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哦?”
“我想要他们都好好活着。”杨辰的剑气横扫,将面前的器物尽数击碎,“想要那个中年男子的儿子不用帝器也能治病,想要巫王的孙子靠蛮族的草药痊愈,想要胖子的爹能安安稳稳活到百岁,想要书生明白读书不是为了往上爬,是为了帮更多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内回荡,那些闪烁的眼睛突然躁动起来,绿色的火焰剧烈摇晃。
“痴心妄想!”虚无的声音变得尖利,“人活着就是为了争!为了抢!没有执念,他们早就成了烂泥!”
“不是的。”杨辰的剑气指向最近的许愿灯,银辉顺着剑气注入,灯里的黑线渐渐消散,露出张平和的脸——那是中年男子没被贪念吞噬前的模样,正抱着儿子在田埂上笑。
“你看,”他轻声道,“执念只是暂时的,就像乌云遮不住太阳。他们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平安,是团圆,这些根本不用靠许愿,靠自己的手就能挣来。”
随着他的话音,越来越多的许愿灯开始恢复正常,绿色的火焰变成温暖的金黄。排队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胖子挠着头道:“不对啊,我爹昨天还喝了三碗粥,哪像快死的人?”书生合上折扇:“其实我家乡的县太爷挺好的,去年还帮百姓修了桥……”
宫门内的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渐渐变得透明。那些虚幻的宝物像泡沫般碎裂,露出底下的真面目——不过是些普通的石头、木块,被执念染上了虚假的光彩。
“不——!”黑影彻底消散前,发出最后的不甘,“他们明明都想要……”
“想要的,都在路上了。”杨辰收剑入鞘,看着台阶下的人群。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走了回来,正把镇岳鼎往地上放,脸上满是愧疚:“我刚才是不是傻了?儿子的病找个好大夫就行,哪用得着什么帝器?”巫王的侍从也跑了回来,搀扶着清醒过来的巫王,他正喃喃道:“十万生魂……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李肃走上台阶,手里捧着个布包:“统领,青州的农师来了,说能治那孩子的病;还有北境的老郎中,专治风寒,已经去胖子家了。”
沈清辞的银辉落在游神宫的废墟上,那些白玉台阶正在慢慢消散,化作光点融入泥土。青铜灯柱的火焰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露出里面饱满的种子——那是被怨念滋养的希望,明年春天,这里会开出一片花。
下山的路上,中年男子提着空木盒,脚步轻快了许多,他要去镇上找大夫;胖子哼着小曲,打算回家陪爹喝两盅;书生把折扇插在腰间,说要去看看县太爷修的桥。
“你看,”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用许愿,他们也能得到想要的。”
杨辰望着远方的田野,青州的稻子快熟了,北境的新苗刚种下,南境的渔船正满载而归。他突然想起游神宫黑影的话,或许人确实有很多欲望,但真正能支撑人走下去的,从来不是虚幻的宝物,而是心里的那点盼头,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踏实。
归墟剑的剑穗轻轻晃动,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游神宫消失的地方,有个孩子正埋下颗种子,用小手拍了拍土,奶声奶气地说:“会长出好东西的。”
是啊,只要肯等,肯走,想要的,都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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