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典礼当天的阳光过于明媚，几乎让柯远产生了错觉——这座古堡从未被黑暗笼罩过。彩带和气球装点着哥特式的大门，原本阴森的庭院里摆满了长桌，上面是精致的点心和果汁。穿着整洁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引导着十几个特殊儿童参观他们的新家，孩子们脸上好奇的表情远比恐惧多。
\"很难想象三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苏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柯远转身，不禁微微怔住。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挽起，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那个在古堡噩梦中挣扎的女孩已经脱胎换骨，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阴影提醒着过去的经历。
\"你做到了，\"柯远指了指焕然一新的门厅，\"'冬至之家'，这名字起得很有勇气。\"
\"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苏雯微笑着引用柯远曾经对她说的话，\"况且这些孩子......\"她看向一个左眼异常大的男孩——正是当初第一个向柯远求救的孩子，\"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个地方。\"
男孩察觉到视线，咧嘴一笑。那个笑容曾经让柯远毛骨悚然，现在却只让他感到心疼——扭曲却纯真。
\"柯先生！\"男孩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袖子，\"来看我的画！\"
柯远任由自己被拉向展示墙。男孩的画作占据了中心位置——一座古堡，尖塔完好无损，但窗户里透出的是温暖的黄光而非诡异的绿色。最引人注目的是，画中古堡的门前站着七个孩子，手拉着手，其中一个穿着白裙。
\"这是莉莎姐姐，\"男孩指着白裙女孩，然后指向另一个男孩，\"这是你。\"
柯远皱眉：\"我？\"
\"严爷爷说你们都是冬至的孩子，\"男孩天真地回答，\"所以我把你画成小孩子了。\"
柯远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个闭眼符号的位置。他下意识捂住手臂，苏雯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又发作了？\"
\"只是天气原因，\"柯远勉强笑了笑，\"医生说这是创伤后遗症，神经痛。\"
但他知道不是。自从符文门被封印后，这个标记就像晴雨表，每当古堡里有异常能量波动就会疼痛。上周他特地去拜访了一位研究神秘学的老友，对方盯着这个符号看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闭上的眼睛终会睁开。\"
\"女士们先生们，\"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柯远的思绪，\"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站在门厅中央的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鹰钩鼻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腕——上面纹着一个复杂的符号，乍看像眼睛，细看却更像一扇微开的门。
\"我是莫里斯·凡·德尔，牛津大学超心理学教授，\"男人微笑着环视众人，\"也是《欧洲神秘建筑史》的作者。我对祁家古堡——抱歉，冬至之家——的建筑结构研究多年，很荣幸受邀参加今天的开业典礼。\"
柯远警觉地站直身体。他确定苏雯的邀请名单上没有这个名字。
\"您认错人了吧，教授？\"苏雯礼貌但坚定地问，\"我没有邀请过您。\"
莫里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恢复微笑：\"一定是我的助手搞混了。不过既然来了，能否允许我参观一下这座建筑奇迹？我对祁宏远先生的研究非常钦佩。\"
\"恐怕今天不太方便，\"柯远插话，站到苏雯身边，\"这是孩子们的开放日。\"
莫里斯的眼睛——一种不自然的浅灰色——锁定在柯远身上：\"啊，这位一定是柯远侦探。久仰大名。\"他伸出手，\"您对古堡秘密的'破解'令人印象深刻。\"
柯远没有握手：\"您了解多少古堡的'秘密'，教授？\"
\"仅限于建筑学角度，\"莫里斯自然地收回手，\"比如祁先生对声波共振的运用，几何结构的心理影响......\"他的目光扫过门厅，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以及镜像反射的特殊处理。\"
柯远确定他看到莫里斯的瞳孔在说到\"镜像\"时微微扩大。
\"改天吧，教授，\"苏雯打圆场，\"您可以预约正式参观。\"
\"当然，当然，\"莫里斯点头致意，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雯，\"顺便一提，柯侦探，您有没有注意到古堡所有镜子的一个共同特点？\"
柯远眯起眼睛：\"什么特点？\"
\"它们都不是普通的平面镜，\"莫里斯的声音降低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而是有轻微曲率的凹面镜。这种镜子理论上可以......存储影像，在特定条件下重新播放。就像录音机一样，不过是光学的。\"
说完，他微微鞠躬，转身离开。柯远盯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有几乎不可察觉的拖沓——像是旧伤所致。
\"奇怪的人，\"苏雯小声说，\"但他说的镜子特性是真的。工人们在更换浴室镜子时也发现了这点。\"
柯远想起莉莎如何通过镜子与他交流，想起那个镜像世界。如果莫里斯知道这点，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古堡恢复了暂时的宁静。柯远应苏雯的请求留宿——最近她常在深夜听到奇怪的声响，像是孩子的笑声，但巡查时又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心理作用，\"苏雯在书房里为柯远准备临时床铺时说，\"但考虑到这里的历史......\"
\"谨慎总没错，\"柯远检查着窗户锁，\"莫里斯今天出现得太巧合了。我查了他的背景，牛津确实有这么个教授，但照片上的人和他不太像。\"
苏雯的手停顿了一下：\"你认为他是......\"
\"我不知道，\"柯远诚实地说，\"但他手腕上那个符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印记，\"看这个相似处。\"
苏雯倒吸一口气：\"像是一对。\"
确实如此。如果把柯远的闭眼符号和莫里斯的开门符号放在一起，它们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图案——一只半睁的眼睛。
\"明天我就加强安保，\"苏雯坚定地说，\"这些孩子已经受了太多苦。\"
午夜时分，柯远被一阵哭声惊醒。不是噩梦中的尖叫，而是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像是有人极力压抑却控制不住。他抓起手电筒，循声找去。
声音引导他来到二楼走廊尽头——那面巨大的古董镜前。镜子已经被更换过，新镜面光洁平整，但此刻，它的表面再次泛着微弱的涟漪。
柯远的心跳加速。他慢慢走近，镜中本该反射出他的影像，却显示出一条幽暗的走廊——和三个月前一模一样。走廊深处，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
\"莉莎？\"柯远轻声呼唤。
女孩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指向下方——地下室的方向。
镜子突然恢复常态，只映出柯远苍白的脸。但信息已经传达清楚：地下室有异常。
柯远轻手轻脚地下楼，尽量不惊动值班的医护人员。当他来到厨房——原地下室入口所在地时，发现本应被水泥永久封闭的入口赫然敞开着，铁栅栏门上的锁被整齐地切断。
手电筒的光束照下楼梯，显示出新鲜的脚印。柯远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独自探查。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刀——现在上面多了一个闭眼符号的刻痕——小心地向下移动。
地下室比他记忆中干净许多。新安装的电灯照亮了主要区域，但孩子们曾经被囚禁的侧室仍保持原样作为\"历史证据\"。奇怪的是，拖拽痕迹直指最里面的小室——那个曾放置莉莎骸骨的小祭坛。
柯远屏息靠近。小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猛地推开门，手电筒直射进去——
空无一人。
只有祭坛上摊开的几份文件证明刚才确实有人在这里。柯远走近查看，发现是一组建筑设计图，但与他之前见过的都不同。这些图纸显示古堡地下还有一层，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七个放射状通道连接着七个......
\"......门。\"
柯远头皮发麻。图纸上清晰地标注着\"第一门——真理之眼\"，而其他六门只有编号没有名称。更令人不安的是，图纸角落的签名不是祁宏远，而是一个简单的字母\"m\"。
翻到最后一页，柯远发现一张照片：年轻的祁宏远与一个穿黑袍的男子站在一座古怪的建筑前。正是他曾在书房发现的那张，但这次照片背面多了几行字：
\"七门计划第一阶段完成。真理之眼已就位。待六门准备就绪，终极之眼将睁开。——m，1989\"
\"m......莫里斯？\"柯远喃喃自语。但年龄对不上，照片中的男人如果是25年前的莫里斯，现在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今天的莫里斯看起来顶多五十岁。
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从背后传来。柯远迅速转身，手电筒光束扫过小室入口——没有人，但墙上的影子......影子有瞬间的延迟，像是反应慢半拍。
柯远的手臂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卷起袖子，震惊地发现闭眼符号正在变红，仿佛被血染透。更可怕的是，符号的边缘开始缓慢地......睁开。
\"不......\"他用力按住符号，疼痛几乎让他跪倒在地。就在这时，祭坛后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柯远强忍疼痛靠近。保险箱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他手臂上的符号完全一致。他犹豫了一下，将手臂按上去。
伴随着机械的咔哒声，保险箱门缓缓打开。里面只有一叠泛黄的信件和一个黑色小盒子。柯远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展开阅读：
\"宏远吾友：
真理之眼只是开始。六门钥匙已分发给守门人。当你准备好接受第二门的考验时，老地方见。
记住，终极之眼需要七倍的奉献。
——m\"
信纸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印记：一只半睁的眼睛，与莫里斯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柯远正要查看其他信件，突然感到背后有人。他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出了站在门口的莫里斯——或者说，一个长得像莫里斯，但年长二十岁的人。老人穿着与照片中一样的黑袍，右手拄着一根雕刻着复杂符文的手杖。
\"你只看到了第一道门，侦探先生，\"老人微笑着说，声音与白天的莫里斯如出一辙，\"真理之眼只是入门测试。\"
柯远握紧银刀：\"你是谁？真正的莫里斯？\"
老人——莫里斯——笑了：\"名字只是代号。我是守门人之一，就像祁宏远曾经是。就像......你可能会成为。\"
他向前一步，柯远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腿完全不动，像是义肢：\"你的银刀很精致，但对付真理之眼的小把戏对第二门无效。\"他举起一个小物件——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柄部是那个半睁眼的符号，\"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冬至之子？想知道为什么严伯选择救你而非莉莎吗？\"
柯远的手臂疼痛加剧，符号已经睁开了三分之一。他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在体内苏醒，一种对钥匙的莫名渴望。
\"把钥匙给我，\"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变得陌生。
莫里斯微笑着摇头：\"还不是时候。等你手臂上的眼睛完全睁开，你自然会知道去哪里找我。\"他后退一步，融入阴影，\"代我向苏雯问好。她的母亲曾经也是个出色的守门人。\"
话音刚落，地下室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柯远的手电筒也诡异地失效了。黑暗中只听到莫里斯的最后低语：
\"记住，当七门齐开，终极之眼将看到时间的尽头......\"
当灯光重新亮起，莫里斯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柯远手中的信件和那个黑色小盒子证明这不是幻觉。他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戒指，与白静和严伯戴过的相似，但上面的符号是半睁的眼睛。
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字母：\"K.Y.\"。
柯远的 initials（姓名首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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