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在马棚里的青石上讨论这习题，直到天色渐晚。
两人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筛选碎米的马夫，这才悄悄的回自己的房里。
“兰儿，快去换了衣服，赶紧吃饭。
今儿这山菌真鲜。”
贾兰收拾妥当一落座，李纨让丫鬟婆子们自己去用饭。
贾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母亲有话要说。
“冯二是个嘴巴严的，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
你和环哥儿在府里也不知避着些。
万一传到你祖母耳朵里，一顿训斥是跑不了的。
府里除了老太太就她最重视嫡庶。”
贾兰一愣，在王家学堂久了，还真是有点掉以轻心。
赶紧起身立在一边开口道歉。
“娘没有训斥你，只是提醒你做事小心。
荣国府满打满算一共才多少主子，在养废两个，只靠几个女儿家想光耀门楣？
也不知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放心吧，刚才马棚外有人守着。”
贾兰点点头，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母亲。
“到底是男儿不能总在后宅妇人手里长大。
你娘也不如老太太没法给你多安排几个小厮。
一二个合心意的小厮还是能寻摸到。
只是你舅母没提，我也只能先让他们在府里寻个活计。”
贾兰想想以前自己的书童因为多嘴被自己赶走，母亲也没过分，心里就滚烫起来。
“行了坐下用饭吧。”
贾兰嘴里嚼着山菌小声的问道。
“娘，您知道那位冯二？”
李纨点点头，将一小碗鸡汤递给贾兰。
“尝尝，咱们庄子上自己养的。
到底是两任国公，底蕴深厚。
冯二的确是你太祖父的亲兵，也不知是惹了老太太还是老爷，一直在马棚里当马夫。
府里护院的队正也是你太祖父的亲兵。”
看到儿子的表情，李纨无奈的摇摇头。
“那位是老队正的孙子，别看那些护卫一个个懒懒散散，十之七八祖上都曾跟着立过战功。
如今穿着盔甲能吓唬住如同百姓就行。
真有人对荣国府发难，他们还不作鸟兽散。
还有几位健在的亲兵都在庄子里，等你能看到收地租的账册就能分辨出来。”
贾兰小口喝着鸡汤，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都说贾府有私兵，娘您觉得呢？”
“娘说没有你信嘛？
荣国府是将门，如何带兵练兵那是看家本事。
你太祖父掌管京营时能不想退路。
大老爷老爷能学到几成不好说，养几个替荣国府看家的人应该没问题。”
又是模棱两可的话，贾兰觉得没滋没味的。
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李纨既高兴，又感觉心酸。
“说了你看到账目就能明白，一家几百亩良田，不用交租，养几个军兵并不难。
别看大老爷三不五时的要几百两银子。
荣国府有一部分账目一直很神秘，且不是小数目。
当年跟在老太太身边，也不曾听她提起。
我也几次试探过赖嚒嚒，她似乎也不知内情。
如今看来知道这笔银子去向的只有大老爷和老爷。
说到其它人，估计也只有林之孝知晓。”
母子俩对于荣国府如此安排实在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
“娘当年也是想探查一二，连着有孕加上你父亲早逝就再也没接触过账目。”
“娘，既然您能从账目里看出蹊跷，没道理祖母和琏二婶子看不出来啊？”
李纨摇摇头，“她们都出身勋贵，谁家里没有些见不得光的人。”
到底是出身和身份限制了李纨的眼界。
呕了两天气的老太太到底没等来贾珍要将贾琮除族的消息。
看着孙儿宝玉在自己跟前扮丑，贾母总算露出点笑模样。
“一个个的都是小白眼狼，就多说两句气话，她倒好连安都不请了！
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太太还想多活两年。”
王熙凤听老太太松了口，立马气狠狠的说道。
“她还委屈上，当起了缩头乌龟，一会我就到她房里臊她去。
平日里您最怜惜她们母子俩，现在还拿上乔了。”
贾母瞪了一眼王熙凤。
“你也没什么好心眼，这是说出来故意乱我老太太的心。
我就不信她来了你还能真训她两句？”
王熙凤自然不能相让，立马开口道。
“老祖宗这可是您说的，等回头我说话难听您可别心疼。”
老太太高兴，荣国府立马云开雾散。
有机灵的丫鬟已经偷摸的跑去李纨院里。
李纨那是一刻也不耽误，给了报信的丫鬟赏钱就红着眼睛进了荣庆堂。
贾母拍着扶着自己膝盖抽噎的李纨也是心疼。
一边轻轻的抚摸着李纨的背，一边絮叨着。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我被气昏了头，说的几句气话，你还当真了。
整整两日不来看我，还不如养个猫啊狗啊的。”
“老祖宗我错了，一想到大爷和兰儿，立马就乱了方寸。
当时感觉整个天都塌了，感觉我们母子俩在府里再也没了活路。”
贾母一听，狠狠的拍了李纨一下。
“胡说什么，怎么就没了活路。
兰儿回族学就是没了活路？
罢了，还提它作甚。
听说我那乖重孙回来了，怎么也不来荣庆堂请个安！”
李纨从贾母膝盖上离开，用帕子擦擦眼泪，跪好后才开口解释。
“知道您在生气，孙媳也不敢再让他过来。
他还不乐意了，在房里闷了两日，用了早饭说了一声去溜马就跑了。”
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起码李纨愿意哄老太太。
贾母嘴角带笑，扭头看看贾宝玉。
“你也习得马术，回头也带着你侄儿一起去跑跑马。
君子六艺还是不能落下。”
宝玉撇撇嘴，看了一眼母亲，又看看王熙凤。
“祖母，您没见兰儿那匹马，通体黝黑，没一丝杂色，一看就是良驹。”
贾母指指王熙凤，笑着说道。
“听听，都听听，家里连个良马都没有嘛！
也不知你们整日里在忙到什么，真真是委屈了我的好孙儿。”
王熙凤也只是笑着应下，良马？
万一您这凤凰蛋有个好歹谁承受的起。
我们俩口子可不敢应，这事您还是问他亲娘更妥当。
至于王夫人完全不考虑贾宝玉的提议，满眼都是李纨刚才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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