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劝张氏将慕悠漓留下的。
柳如意低着头，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慕悠漓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她们讨论的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张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慕悠漓，在这个家里，谁说了算。
她就是要挫一挫这个女人的锐气。
“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张氏故作沉吟，“宫中规矩大，悠漓她……”
“母亲说的是。”
不等张氏说完，慕悠漓忽然开口了。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环视了一圈那些幸灾乐祸的妇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婶母、姑母的担忧，悠漓明白。宫宴事关重大，自然不能有半分差池。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张氏，“小小和豆豆，是唐家的嫡孙和嫡孙女，是先夫君留下的血脉。我作为他们的母亲，若是不去，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唐家？是说我们唐家苛待长嫂，连嫡孙的颜面都不顾了？还是说，我这个母亲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面，连带着两个孩子也要被人轻看？”
她这几句话，不卑不亢，却字字诛心。
直接将个人的荣辱，上升到了整个家族的颜面和嫡孙的地位上。
张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可以打压慕悠漓，但绝不能容忍别人说唐家苛待功臣之后，更不能让自己的亲孙子孙女被人看轻。
“你这是在威胁我？”张氏的声音冷了下来。
“悠漓不敢。”
慕悠漓微微垂首，“悠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慧贵妃的生辰宴，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去。届时，众人看到唐家只去了二爷的妾室，却不见长房的嫡妻，不知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来。悠漓个人的名声事小，唐家的清誉事大，小小和豆豆的前程事大。”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那里，将难题又抛回给了张氏。
大堂内一片死寂。
那些方才还七嘴八舌的夫人们，此刻都噤了声。
她们没想到，这个看着温温吞吞的大奶奶，口齿竟如此伶俐，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
张氏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死死地盯着慕悠漓，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可偏偏，慕悠漓说的句句在理，她竟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良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既然你非要去，那就去！只是你给我记住了，到了宫里，你要是敢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给我唐家丢了人，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谢母亲成全。”慕悠漓再次行礼，从容坐下。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慕悠漓的完胜告终。
柳如意捏着手帕的指节微微泛白，她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子，心中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接下来的议事，便围绕着给贵妃的寿礼展开。慕悠漓没再多言，只安静地听着，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慧贵妃生辰宴……
这不就是她苦苦等待的那个，最好的舞台吗？
她要让唐陨枫，在这场全京城瞩目的盛宴上，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议事仍在继续，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给慧贵妃的寿礼上。
“慧贵妃娘娘出身将门，不好那些金玉俗物，却偏爱些新奇雅致的玩意儿。”
张氏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像是在权衡什么，“我前些日子，托人寻来了一件百鸟朝凤的苏绣屏风，绣工精巧，栩栩如生，作为寿礼，倒也拿得出手。”
三婶立刻奉承道：“大嫂好眼光，这礼选得真是妙极了。只是这等贵重的礼，该由谁来献上，也是一门学问。”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慕悠漓，“咱们唐家如今身份最贵重的，自然是大奶奶了。由她代表唐家献礼，才最显诚意，也最合规矩。”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长嫂为尊，理应如此。”
“大奶奶亲自献礼，贵妃娘娘见了，定然会高看我们唐家一眼。”
柳如意垂着眼，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意一闪而过。
献礼可不是把东西送上去那么简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一套漂亮的贺词，应对贵人们的问话，一步都不能错。
慕悠漓一个从偏远地方来的乡下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到时候怕不是腿都要吓软了，出丑是板上钉钉的事。
红鸾站在慕悠悠身后，急得手心冒汗。
她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这是明晃晃地挖了个坑，等着小姐往下跳。
慕悠漓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她站起身，对张氏福了福身：“母亲，各位婶母抬爱了。只是悠漓初来乍到，对京中的礼数规矩一知半解，怕担不起此等重任。”
“方才婶母们还说，怕悠漓在宫宴上失了言行，丢了唐家的脸面。这献礼之事，更是重中之重，悠漓不敢冒险。依我看，此事还是由母亲亲自出面，或是由几位常在京中走动的婶母代劳，方为稳妥。”
她巧妙地将方才那些人堵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三婶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张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本就因为没能阻止慕悠悠去宫宴而窝着火，此刻见她又三言两语地推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放肆！”
张氏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我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我是你的婆母，是这个家的长辈，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哪来这么多推三阻四的道理？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婆母的，亲自去求你不成？”
她这是直接撕破了脸，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人。
大堂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慕悠漓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她知道，今日这差事，是躲不过去了。与其继续争辩惹人看笑话，不如顺水推舟。
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了些许无奈，却依旧清朗：“母亲息怒，是悠漓不懂事了。既然母亲执意如此，悠漓自当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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