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看着眼前这违背天时、生生不息的粮田，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折服。
“扑通”一声。
慧明竟直接对着吕诚跪拜下去，额头触地，声音激动得发颤：“吕施主......不，吕前辈！”
“您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佛法无边亦不过如此！晚辈愚钝，恳请前辈收我为徒，传我无上大道！”
他这一跪。
身后一些年轻僧人也面露向往，蠢蠢欲动。
“起来吧。”
吕诚看着跪伏在地的慧明，缓缓摇头：“我的本事，你学不会。”
界外之地是源自系统的技能。
外人不可能学会。
而九州鼎中的【兖州鼎】、【荆州鼎】，想要使用，就需承载其副作用。
在浮岛。
哪怕是三家财团之中，也只有少数肉体经过基因编辑，训练有素的特工可以使用。
其代价。
又怎么是平时吃斋念佛的慧明等僧人能承受的？
慧明闻言，身体一僵。
他抬头，便看到吕诚眼中超乎于人的漠然，心中刚燃起的火焰瞬间被浇灭。
他明白了。
不管对方所言真假，自己都学不到半点本事。
慧明喏喏起身，脸上满是失落与惭然。
虚云却对众僧的反应并不意外。
因为哪怕是年逾百岁的他，面对吕诚的神通，心中也升起了憧憬之意。
连自己都无法免俗。
他又岂会苛责麾下僧人？
吕诚不再多言，伸手凌空一点。
金光涌现。
两尊身披璀璨金甲的力士凭空凝现，沉默肃立。
一尊力士手中是幻化的【兖州鼎】，另一尊手里则是【荆州鼎】。
它们无需指令，便开始在【界外之地】的结界内循环往复地翻土、播种、催生、收获......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撒豆成兵，驱使神灵！
众僧这一次的反应却是平淡许多，有些见怪不怪之意。
往后吕诚就是有再出格的举动，怕是再也难以激起他们的惊讶了。
“阿弥陀佛。”
虚云老僧在慧明的搀下，看着两尊金甲力士，终是长长叹息一声：“在老衲面前，施主才是行走于人间的真佛。”
“老衲身上这点微末福泽，在施主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大师过誉了。”
吕诚却摇了摇头，语气怅然：“我这些手段，终究是假借外物，并非自身修行所得，上不得台面。”
他的目光越过结界，望向那些在廊下蜷缩的难民，声音低沉：“乱世已至，我只想用这份侥幸得来的力量，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至于乱世怎么来的......
他们此生怕是不会知道了。
虚云人老成精。
他神色转为严肃，环视周围犹在震惊中的僧众，沉声道：“今日之事，关乎吕施主神通，更关乎我寺与这数千难民的安危。”
“诸位需谨记，此事绝不可外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窥探与灾祸！”
众僧闻言，纷纷凛然，齐声合十应诺。
他们收敛心神，压下震撼，开始组织人手，收割结界内新熟的稻谷，去壳、生火、熬粥，忙碌起来。
吕诚并未就此袖手旁观。
粮食有了，但分发与关怀同样重要。
或许也是为了弥补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愧疚，他竟亲自走到粥棚，拿起长勺，为排成长龙的难民一一盛粥。
吕诚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疏，但神情格外专注。
看着那一张张因得到一口热粥而暂时焕发出生气的面孔，看着父母将粥水小心喂给怀中稚子。
他心中那沉甸甸的负罪感，似乎才稍稍减轻了那么一丝。
......
时间在雨声和忙碌中流转。
一日很快过去。
夜色如墨，笼罩着被暴雨围困的古刹。
难民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
人们精疲力尽，早已沉沉睡去。
吕诚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盘膝坐下，再次将【活舍利】置于掌心，神念细细探入。
那丝活性增长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香火愿力的浸润，比想象中还要缓慢。
就在吕诚凝神感知时。
他敏锐的听觉，从窗外滂沱的雨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这声音......
有孩子在哭？
吕诚眉头微蹙，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静室内。
下一刻。
他出现在寺庙偏殿一处避风的角落
只见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而在他们脚边。
冰冷的雨水中，赫然放着一个襁褓。
那襁褓中的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哭声洪亮，但皮肤却非正常的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质感。
细看之下，竟宛如斑驳的岩石！
“妖......妖怪！”
那妇人脸色惨白，指着孩子，声音发抖。
她从未想过。
自己十月怀胎，却生出如此怪物。
满心的欢喜与期待，都在看到这孩子的那一刻，转变为了厌恶与恐惧。
男人也是面露惊恐，狠下心肠，扯着妇人道：“走！快走！这不是我们的孩子！不能要！”
说着。
两人竟真的转身，仓惶地躲到远处廊柱后，生怕被人知晓此事。
不过他们仍不舍地偷偷朝这边张望，任由那石婴在冰冷的雨水中啼哭，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吕诚的目光扫过那对无情的父母。
他眼神复杂至极，但终究没有出声苛责。
这孩子当然不是什么妖怪了，他体内流淌的仍是人类的血脉。
只是这场由他亲手引发的暴雨，改变了这孩子的体质，让他成为了一个异人。
若非他的选择。
这孩子本应是个健康的普通婴儿。
一切根源，终究在他。
吕诚暗叹一声。
他已不再犹豫自己的决定，他已经做好了背负一切走到尽头的打算。
可当恶果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吕诚的心情仍不可避免地变得沉重起来。
这终究是他造的孽。
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这无辜生命就此消逝？
吕诚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这触感如粗砺石块的婴孩抱起，用自身的气息为其驱散寒意。
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转化为细微的抽噎。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对夫妻。
确定对方并没有出来劝阻之意。
吕诚抱着这石婴，转身消失在雨夜中。
他回到静室，寻来干燥柔软的布帛将其包裹好。
随后。
神念铺开，瞬息间覆盖了整个长安。
很快就找在货仓中，找到了几罐未被洪水污染的奶粉。
吕诚用找来的奶瓶喂养这个石婴，动作笨拙。
他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北平的方向。
“真理拓本......”
吕诚喃喃道：“不知太一他们，到底找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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