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演技不错,而且身为小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被怀疑。
但是她今天一番表演下来,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却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般围上来照顾安慰她。
大家反倒神色各异,还偷偷地互相交换眼神。
村里人只是淳朴,又不是傻。
秦家帮了村里多少,秦家的豹子又是个什么脾气,经过了这么多事儿,大家心里难道还没数么?
如果小花不说这些欲盖弥彰的话,大家说不定还真以为是她自己走丢了,被豹子给叼回来了。
但如今看她这副模样,分明是在说谎。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但是眼瞅攻打黑风寨在即,她们这些妇人虽然不用亲自上阵杀敌,心里却也都有着计较。
虽然秦将军早已经去探查过了,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还有上次零伤亡的大获全胜的战绩。
但是大家心里要说一点儿都不担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要真刀真枪上的,而且上次好歹是在村里,自家的地方,什么都熟悉。
这次可是要去黑风寨。
刀剑无眼。
哪怕准备的再重逢,也难保不会有意外。
村里的妇人们只是不说,心里一个个都明镜儿似的。
即将要用命去给村里人搏一个好去处的那些人,可不是别人,都是她们的父辈、夫君和兄弟,甚至还有子侄们。
若是谁想在这个关头搞事情。
她们第一个不会饶了她。
但小花到底是个孩子,大家一时间也没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说不定只是想跑出去玩?
还是村里有人哄骗她去帮忙做事?
各种念头在老金太太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
老金太太没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只淡淡道:“人没事就好,咱们回村吧。
“要我说,最近村里有大事,大家还是都多注意些,不要随便出门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她说话虽然是面对所有人的,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小花的反应。
果然,小花在听到她说不要随便出门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老金太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过她没有擅作主张,打算回村后先找自家老头子商议一下。
看看是先派人暗中盯着小花为好,还是将此事告知秦恺峰处理为好。
大家见老金太太发话了,便各自背起背筐,提起篮子,纷纷朝山下走去。
小花见居然没人来管自己,不由得轻咬下唇,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究竟哪里漏了破绽。
老金太太留在最后,冲小花道:“伤着哪儿了?还能自己走么?”
小花这才回神,发现留下来等自己的除了老金太太,居然还有秦家那只豹子。
又是这只豹子!
它是不是有病啊!
自己好不容易偷偷跑出去那么远了,居然那么容易就被它找到叼回来了。
秦家这豹子真的成精了么?
见老金太太还在盯着自己,小花只能试探着活动了一下。
她的手脚没有受伤,只是被豹子叼回来的时候,露在外面的脸颊和手背有些轻微的擦伤罢了。
“金奶奶,我没事,自己能走。”小花假装乖巧地说。
“那行,咱俩比不得她们脚程快,就在后面慢慢走吧。”
虽然有豹子跟着,但老金太太也不打算让小花再次脱离自己的视线。
回到村里之后,老金太太还特意将小花送回家,交到老余太太手中,顺便解释了一下山上发生的事儿。
当然,老金太太是用小花的说辞解释的。
临走前,老金太太还留下了一些自己今天挖回来的野菜。
“老姐姐,你别怪我多事,如今村里正在筹谋大事的关头,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你们家没有男丁,又老的老小的小,尽量还是少出门为好。
“家里若是缺什么短什么了,尽管让小花上我家来拿。”
几句话把老余太太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金太太不知道内情,但老余太太还不知道自己孙女么?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小花怎么可能是迷路了,肯定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准备出去搞事情呢!
送走老金太太之后,老余太太立刻关紧了院门和房门。
看着正在自己处理伤口的小花,老余太太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疲倦。
“小花,你这又是想干啥啊?
“如今村里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秦将军和老金头对咱们这些家里没有劳力的人家也都不薄。
“村里分什么东西,从来也没薄待了咱们。
“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咱们踏踏实实地跟着秦将军,吃饱穿暖是肯定不用愁的。
“我手里还有之前存下的一些银钱,也足够留着给你以后做嫁妆。
“先前的种种好不容易都过去,没有人再提了。
“你又何苦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惹是生非呢?”
小花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心里的好日子,可不是我想要的好日子。
“一个松江村而已,就算有秦恺峰的带领,也不过是个小破村子。
“你根本不懂,我的命格贵重得很,我今后可是要去京城做大小姐的。
“谁稀罕你那几两银子的陪嫁,我要嫁也是要嫁京中贵胄、皇亲国戚。”
小花虽然之前也经常说自己是贵命,今后要飞黄腾达的。
但是老余太太一直以为那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今天听得她居然越说越详细,可见是在心里想了许久的。
老余太太第一反应就是快步走上前,伸手去摸孙女的额头。
“你这孩子,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啪!”
小花不耐烦地一把拍掉老余太太的手。
“我好得很,你不懂就少管我。
“我是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个小破村子里的。”
小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狠冽。
再配上她脸颊上擦伤的血痕,着实有几分吓人。
老余太太后退两步,心里想的都是,这孩子该不会是疯了吧?
无论如何,老金太太走前的话,她是听进心里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小花究竟想做什么。
但只要她把小花关在家里,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想到这里,老余太太露出退让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行吧,你如今越来越大,你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你,随便你吧。”
小花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又了然的神色。
她就知道,老余太太根本管不了自己,也不敢管自己。
老余太太说着,慢慢转身从屋里退了出来。
然后她飞快地关上门,扣上了门闩,又找了根比她手臂还粗的木棍,死死抵住了房门。
小花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才明白老余太太做了什么。
她居然把自己锁在屋里了。
窗户之前为了抵抗黑风寨的山匪,早都被封死了,只留下射箭用的巴掌大小窗。
如今老余太太把房门一锁,她就彻底被困在屋里出不去了。
小花瞬间暴怒。
这老太婆什么时候还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她冲过来,拼命地砸着房门。
“你现在放我出去,我还能勉强原谅你。
“你若是不放我出去,我……”
小花一时语塞,竟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威胁到老余太太的事情。
外面的老余太太就像根本听不到小花在里面砸门喊叫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花撞了半天门,见房门纹丝不动,气急败坏地开始摔砸屋里一切她能拿动的东西。
但是外面的老余太太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屋里的一切都不给任何反应。
反正这个破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爱怎么祸害就怎么祸害吧!
只要把她关到村里打下黑风寨,以后她爱干什么,老余太太自问也没那个心力再去管了。
小花在屋里一顿乱砸之后,终于累了,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得直喘粗气。
老余太太听得屋里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在门外告诉她:“柜子里有煎饼,缸里有水……”
小花闻言环顾四周,柜子被她踹坏了,里面的煎饼也早就被撇得到处都是。
水缸更是早就被她砸了个稀巴烂,水流了一地。
老余太太显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顿了一下又道:“若是缺什么短什么,你跟我说,我从小窗户递给你。”
听了这话,小花更加生气,但此时却已经没有力气再闹了。
她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现在放我出去,不然耽误了我的事,我饶不了你。”
但是外面却又重归一片安静,好像外头根本没有人似的。
小花把自己气得心口窝疼,却也拿老余太太这一招没有法子。
这边小花被奶奶锁在房间出不去了。
另外一边,老金太太回家之后,立刻就把今天山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给自家老头子听。
老金头一边抽着烟袋锅子一边听完,皱眉道:“小花这是准备要干啥?”
“我也拿不准呢!”老金太太道,“所以我这不是回来先找你拿个主意么!
“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将军啊?”
老金头猛吸几口烟,半晌才道:“算了,秦将军那边已经够忙了。
“一个小毛孩子的事儿,我盯着点儿就是了,用不着让他跟着操心了。
“回头我安排人去盯着小花,这几日必不让她出来坏事。
“至于她到底想做什么,等事成之后再慢慢调查便是。”
“好!”老金太太听得自家老头子也这么想,顿时松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就怕自己有什么没考虑到的,疏忽了。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这件事也用不着你出面,交给我就是了。
“村里老陈家的屋顶冬天的时候被雪压坏了,最近也还没顾上修。
“我便以这个借口,让陈家几口人先去老余太太那边借住几日。
“这样一来,既有个说辞,也能让陈家人盯着点儿小花。”
老金头想了想,这次去攻打黑风寨,陈家一共出了三个男丁。
所以陈家肯定不希望事情出任何意外。
让陈家的妇人们去盯住小花,她们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而有了老金太太想出来的这个理由,也算是照顾了老余太太和小花的面子。
这样万一小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也算是没有撕破脸皮,今后也不耽误大家相处。
于是他点点头道:“这样很是周全,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老金头这边话音未落,就见大儿子一撩门帘进来道:“爹,余大娘来了,说找您有话要说。”
老金头和老金太太对视一眼,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金太太更是心下暗道,自己刚把小花送回家,还特意提点了老余太太几句,难不成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小花就又折腾出什么事儿来了?
老金头忙下地,趿拉着鞋来到堂屋。
老金太太也跟着出来,一把拉住老余太太的手道:“老嫂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可是家里缺什么要用的了?你不用客气,只管说便是。
“就算我家没有,我也帮你去村里别人家问问。”
老余太太摇摇头,一脸疲惫地说:“劳你费心了,家里东西为什么都不缺。
“我过来就是想跟金叔说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在山上走丢被吓着了,或是冲撞了什么。
“我家小花回来之后,突然发高烧了。”
“啊?这……”老金太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余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琢磨,难不成是过来怪罪自己带小花上山挖野菜了?
但是看老余太太这神色和语气,却又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金头便道:“发烧了?那跟我来说有啥用啊!得赶紧去请章娘子给孩子诊诊脉,开点药吃上啊!”
老余太太却摇摇头道:“放心吧,我自己也通些医术,就不用劳烦章大夫了。
“我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小花这几天在家养病,我也要在家看着她,就不打算出门了。”
老余太太说完就走了,留下老金太太一脸莫名地看向自家老头子。
“她突然跑来说这么没头没脑的几句话是啥意思啊?”
老金头却表情凝重道:“她是说,她把小花关起来了,让咱们放心。”
“啊?那这不是好事儿么,你这脸咋还更黑了。”
老金头摇摇头没说话。
老余太太主动把小花关起来,看似是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
但这一举动就代表,就连老余太太都觉得小花的确有问题。
看来等秦恺峰攻下黑风寨之后,必须要好好严查一下这个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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