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部。
楚钰正在整理几个文件，旁边，一堆人坐在一起聊天。
“咱们这工作，真他娘的没意思，干了七八年，首付都没攒齐，还不如去当鸭子。我有一兄弟，在夜店当鸭子，一天挣几大千，才干了两年，房和车都已经买上了。”
“当鸭子，你有那能耐吗？你是撬得动砖，还是舔得出弹珠？”
“钢丝球警告。”
“小赵，你那身板儿，不去当鸭子可惜了，没准儿攀上个富婆，原地起飞，何必跟我们在这种地方受罪？”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瞧你们那副德行！堂堂大老爷们儿，成天想着吃软饭，还要不要脸？”
“姜队，咱们不像你，有个当部长的舅舅，早晚升上去。”
“可惜，只是部长，不是总统，轮也该轮到咱们的案子，还不是说抢就抢走了。”
“骨头是根好骨头，就怕啃不动，闪了牙齿，费尽心机抢过去，反闹了个笑话。”
“那个案子，一看就不简单，背后肯定错综复杂，等着吧，最后肯定还得我们组上。”
……
众人每说完一句话，都偷偷看向楚钰，见楚钰面不改色，好似没听见，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仿佛一拳打空。
办公室里有个叫姜京颢的，是国防部部长的侄子，跋扈非常，连易思明都要让他三分，不知何故，敌视楚钰，时时嘲讽，处处掣肘。
老白把案子交给楚钰，叫他自己挑选几个帮手。楚钰问有没有人想和他一起去，都怕被姜京颢针对，无一人答应。
楚钰整理好文件，离开办公室，孤身前往古蓝县。
嘲弄，讥笑，挖苦，为难，他向来不放在心上，有道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人世纷扰，做好自己就行。
古蓝县距离云都三百多公里，不落后，也不发达，山环水绕，颇有些风光。没有高铁，高速也还没修通，楚钰坐的绿皮火车，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古蓝县警局刑侦科科长金骏驰亲自到火车站迎接楚钰。
金骏驰四十几岁，不高，微微有些瘦，穿着便装，毕竟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自我介绍后，金骏驰堆一脸笑，热情同楚钰握手，“欢迎丁检察官莅临我县督办工作，远来辛苦！”
济国国安部的检察官，相当于龙国古代的锦衣卫，不说权力有多大，但查谁谁倒霉，下面的人无不畏惧。
金骏驰先带楚钰去了招待所，然后带他到一家餐馆吃饭。招待所一般，餐馆也一般，因此楚钰对金骏驰的印象很好，如果给他订的是豪华酒店，请他吃的是珍馐美味，那么说明此人肯定有问题，至少不遵守上头提倡的廉俭。
边吃饭，金骏驰大致给楚钰讲了一遍案情。
“死者叫祝家珍，四十三岁。两年前，她丈夫顾洪昌炸毁了一栋公家新修的大楼，被判入狱。这两年，祝家珍一直在上诉，四处喊冤。
上个周，顾洪昌在狱中心脏病发作离世。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祝家珍外出，被四名男子打死，然后扔进搅拌机毁尸。
我们接到报警后，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在各处路口设卡，同时在全县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捕。
参与作案的四人，都是从邻国偷渡过来，系统里没有他们的资料，行凶动机不明。前天下午，我们在城北一座废弃的仓库里发现其中三人的尸体，另一人下落不明，现场有打斗的痕迹，疑是发生了内讧。逃走那人是破案的关键，我们正在全力抓捕。
另外，顾洪昌夫妇有一个女儿，叫顾南初，今年十六岁，刚上高中。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派了女同志过去对她进行安抚，并且二十四小时在她家附近蹲守，以保证她的安全。”
楚钰听完，问道，“顾洪昌为什么要炸掉公家新修的大楼？”
“顾洪昌的案子不是我经办，但祝家珍的案子发生后，我调出顾洪昌案的卷宗，仔细看了一遍，大致情况是这样。
顾洪昌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四年前，承包了一项市建局的工程，修建一栋办公大楼。承包价是八千万，市建局前后支付了七千万，顾洪昌自己垫资一千万。大楼修好后，因为质量检查不合格，市建局叫顾洪昌返工，顾洪昌拒绝返工，催市建局结尾款，就这样产生了矛盾。
顾洪昌是个脾气十分火爆的人，闹了一年没结果，一怒之下，买了炸药，将新修的大楼炸了。警方以破坏公物罪将顾洪昌抓获，经过三次公审，判处其有期徒刑九年零六个月。”
金骏驰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放在旁边，“这些是顾洪昌案的卷宗，以及祝家珍案到目前为止搜集到的资料。”
这是楚钰当上检察官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如果破不了，以后还怎么在国安部立足？况且姜京颢那帮人还等着看笑话呢，不蒸馒头争口气，非破不可，很是担心这边的负责人是一个尸位素餐的脓包。从金骏驰干净，简短，清楚的汇报，以及案发后所采取的行动，可看出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这一担心可以取消了。
“听说这是你进入国安部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金骏驰问。
“是。”楚钰回答。
“这也是我当上刑侦科科长后，发生的第一个大案，办不好，颜面无存啊！”金骏驰叹了口气，接着道，“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对。”楚钰淡淡一笑，只觉幸运，同样的境况，最能让人团结，心合一处。
吃完饭，二人分别。
回到招待所，和宋舒贤打完电话，楚钰看了一遍卷宗。卷宗很详尽，粗略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推敲，会发现存在诸多疑点。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顾洪昌和祝家珍的死，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
想要查明真相，须理清来龙去脉。想要理清来龙去脉，须追根溯源。
第二天，楚钰去了一趟市建局在县里的分局，但那里的工作人员一问三不知，并且很没有耐心，叫他去总局。楚钰跑去市里的总局，总局的工作人员倒十分礼貌，但仍是一问三不知，各种理由搪塞敷衍，白白浪费大半天时间。
回到古蓝县，天已擦黑。
楚钰打算去找死者的女儿顾南初谈谈，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线索。金骏驰亲自带楚钰到顾南初家。
敲了半天门，顾南初才打开一条缝，也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十分不耐烦，楚钰还没问完，她砰一声便将门关上了。
金骏驰知道楚钰忙了一天，一无所获，安慰道，“破案就是这样，困难重重，往往竭尽全力，结果却惨不忍睹，不仅要有耐心，还得有一定的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太在乎结果，尽了力就好。”
“听说顾洪昌是个不小的老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怎么会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楚钰问。
“这地方都是租的，顾洪昌欠了银行一大笔钱，财产都被收走了。”金骏驰回答。
回到招待所，楚钰将挂历撕掉一页，这个案子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舆论压力巨大，上头只给了他七天时间，七天破不了案，就会换别人。
今天并非一无所获，市建局的人遮遮掩掩，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自己的直觉没错。另外，不论什么问题，顾南初想都不想就回答不知道，抵触心理很强，大概率是知道什么，但不相信他们。
楚钰已经有大致的破案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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